【周公子的頭又聽到那張嘴吐出的聲音,哀哀戚戚地吟着小調:
“連就連,你我相約定百年,若誰九十七歲死,奈何橋上等三年……”
周公子想起來,這是他未婚妻死前最喜歡的歌。
“連就連,你我相約定百年,相戀隻盼長相守,奈何橋上等千年……”
周公子受到蠱惑,便跟着那無頭妖離去了。】
項知河指尖壓着劇本,目光在那首歌上短暫地停留了一會。
旁邊和他要同台演出的人已經六神無主了,坐在椅子上身體發抖,“怎麼、怎麼會發生這種事……他怎麼會死……”
原定的演出上,他們會拿木偶作為無頭的周公子。
但就在剛剛,那木偶成了他們台柱,頭也被兇手割下,成了妖物一類的東西開始吃人。
若非有鎮妖司的人在場,後果不堪設想。
後台屋棚中,演員們一個個面色煞白。剛才的畫面太過血腥驚悚,催生的恐懼甚至壓過了朋友死去帶給他們的悲痛。
雖然他們演的捉妖,關于各類妖的奇聞傳說也轟轟烈烈,但當今世道畢竟太平,沒多少人真正直面過妖。就算有也是那些小打小鬧的精怪,哪見過活生生的吃人場面。
“鎮妖司的人來了……”
不知是誰輕聲說了一句。
衆人擡頭,見他們年過半百的老班主顫顫巍巍地和一個相貌不俗的公子說話。
那公子沒穿官服,腰間卻纏了塊玄鐵牌昭示着鎮妖司主事的身份。
“你們在演出前見到的賀秋生有沒有察覺什麼不對?”燕涼盤問起事情的經過,餘光掠過一衆木讷的演員。
對上熟悉的眼神後,他頓了頓,然後聽見老班主哽咽地說:“秋生是個好孩子,平常做事練功都勤勤懇懇的。今天這場戲前,他還幫我去買了些補藥來……”
這意思就是沒什麼問題。
燕涼随手在紙上記了個幾個字。
他用不好毛筆,紙上寫的醜到除了他沒人能看懂。
原本燕涼是在暗牢裡觀察一些奇怪的妖物,沒過半個時辰就聽到有妖物禍害百姓的消息,他主動跟着其他幾個官員來了現場。
燕涼問了自己想問的,其餘事情就交給了他的下屬們。
被割頭的人名為賀秋生,是梨花戲班的台柱,曾經是個小乞丐,後來被老班主收留,也學着上台了。
這麼看來賀秋生來曆簡單,人際關系也簡單,暫且摸不清妖怪盯上他的原因。
當然,也可能單純是兇惡殘暴的妖怪,看順眼了就把人給殺了。
燕涼還沒來得及去找項知河,他手下追查的官員來報,說妖怪跑了。
“跑了?”燕涼挑眉,把面前的人渾身上下打量了一遍。
桃木劍、乾坤盤、八卦鏡……此人什麼都不缺,誰一眼看去都覺得牛逼哄哄的。
再看其他的人,裝備一樣不少,但不知受了什麼折騰,頭發拉碴、衣服破洞,像經曆了番惡戰後的狼狽。
官員尴尬地撓頭:“我們追那頭追到了煙柳巷……但在路上不知被什麼一同迷了眼……掉、掉進了牛圈裡……”
然後和受驚的牛搏鬥。
燕涼沉默,燕涼想自己能坐上現在這個位置或許真不是靠爹,而是靠同行襯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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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都的各路消息總是傳的很快。
姜華庭和藤原雪代剛進城找了個茶館落腳,就聽見無頭妖作案一事。
講述的人眉飛色舞,身邊圍的滿滿當當,“我當時樂着看戲呢,那個頭就突然出現,撲到個人身上就把人的臉皮給啃了大半!”
“幸好有那鎮妖司的大人在,黃符一飛,噼裡啪啦的,那頭四處逃竄……”
雅閣内,姜華庭笑了聲,眉眼清潤:“看來我們來的不算太晚,不如就選擇無頭妖作為我們接近鎮妖司的切入點?”
“姜先生很自信。”和扇輕搖,身着紅留袖和服的女子跪坐在軟榻上,腰闆筆直。
姜華庭:“我的自信也有一部分來自藤原小姐。”
“謬贊,若不是姜先生在這副本中為我引路,我實在不知道怎麼辦才好。”藤原雪代擡眼,“若真對付這無頭妖,姜先生有幾分把握?”
“八分。”不似他外表給人的溫和有禮,姜華庭喜歡對事情有一定的把控感,他有實力有魄力,多數時候都在占據主導者的位置。
“那我便拭目以待了。”藤原雪代端起茶杯輕抿了一口,狀似無意道,“我很喜歡華國的茶,這個年代的,更加獨特。”
姜華庭一時沒接話,他看向樓下人來人往,忽的注意到一位氣質出衆的青年走了進來。
無頭妖的事上報給了主司郎裘熙,燕涼作為衆人眼裡的草包,不用說就被排除了抓捕隊的行列,可以提前下班了。
三皇子像是知道他整日無所事事,約他出來喝茶談心。
燕涼自然應下,他對自己的人設還有很多不清楚,三皇子應該知道什麼内幕。
這個朝代國家統一、邊疆穩定,經濟文化十分發達,除了偶有妖物作祟,百姓的生活質量較比以往任何一個朝代都高。
白日最熱鬧的地方當屬茶樓牌館,說書人起個調,座下便是人滿為患。
燕涼剛踏進一步,就察覺到似有似無的窺探。他眯着眼打量一圈,與一雙清亮的眸子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