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尋常,小幸福公寓的清晨應當是熱鬧的。
涼風卷走了隐約的人聲,公交車成了這座城市裡最為突兀的噪音。
燕涼順着聲源看去,站台冷冷清清,但司機還是盡職盡責地打開門,迎接某些特殊的乘客。
作為深夜遊走在兩個世界“擺渡者”,司機本身就是個如同怪談的存在,想想在各色都市傳聞中,深夜的幽靈公交一向為人津津樂道,邪靈定然不會錯過這個“設定”,讓其成為連接不同空間的橋梁再合适不過。
燕涼眸子輕輕眯了一下。
他疏忽了一點——這位司機的面容無論在哪個空間都始終如一。
“現實世界”裡,所有人的樣貌都不一樣,這個司機所用的該是自己本來的面貌。而他為藍本,燕涼所處的“虛假世界”延伸出無數張一模一樣的面孔。
同樣的,小幸福公寓的人都保持着自己原貌,他們以這種特質縮小了玩家的搜索範圍,故而燕涼肯定完整的怪談必然誕生在他們之間。
這像是一種規律,實則是副本無形中對難度的一種限定。既然司機也保持着原貌,他身上多半藏了一條完整的故事線。
幾個呼吸間,燕涼便敲定了接下來的行動,另一邊,惡人格敲了會門沒得回應,腳上一個用力,硬生生把門踹開了。
燕涼:“……”
他開始反思曾經是否有過這麼暴力的行為。
兩人踏入室内,不見惡人格短發女的蹤影,床上還有一個隆起的鼓包,可裡面空蕩蕩的。
“她好像直接消失了。”
當一個自己死去,另一個自己也不複存在。
再次回到303時,兩人都有些沉默,惡人格磨了磨後槽牙,壓制住心裡的那一分煩躁。
燕涼問:“接下來你有什麼打算?”
惡人格說:“在家睡覺。”
燕涼挑了挑眉:“這不像你的個性。”
惡人格微笑:“這像你的個性。”
說實在的,外面鬼怪兇殘,今天着實不是一個出去的好時機,就連他們剛剛去二樓的那一趟,燕涼都在擔心會不會出什麼差錯,所幸白天還未到那種兇殘的程度。
兩個一模一樣的人各躺在沙發一邊,燕涼其實感覺得出惡人格過于興奮的神經讓他有些待不住,但不知道出于什麼原因,他此刻安分得很。
燕涼出聲道:“四樓住着對人販子夫婦和一對母女,三樓住着堯美麗和王豔芳,二樓住着李觀,一樓住着趙立,五樓曾經住着唐福年一家和薛敏佳。”
“目前來看,堯美麗的故事類似于裂口女,為怪談之一;李觀的男友和趙立的兄弟趙毅,他們的故事是怪談‘情人公寓裡的單身漢’,為怪談之一,已收集完整;王豔芳的丈夫張建軍在福林廣場死亡,我想他涉及的怪談應該跟‘鏡子’有關;五樓唐福年的故事,為怪談之一;還剩下一個……我猜是公交車。”
惡人格略微思索:“關于五樓和鏡子,我這邊暫時沒有經曆,而你說的那位堯美麗,你了解了多少?”
他調整了一下坐姿,眼神淡淡地掃過窗外陰沉沉的天,“我想我們兩個綜合在一起的信息,能得到一個完整的怪談。”
.
某個深夜。
惡人格從末班車上下來,他的風衣有些皺了,淩亂的發絲搭在前額上,柔和了銳利的五官。
堯美麗一如既往的在車站與路燈間徘徊,暗中的鬼怪礙于她的存在,貪婪的目光在燕涼身上停留片刻便如潮水退去。
青年恍若未覺,姿态散漫地往公寓的方向走着。
女人如幽靈一般跟在他身後,又不知不覺與他同一水平線,用着滑膩膩的腔調問:“怎麼這麼晚回來?”
“睡不着,去外面散心忘記了時間,隻趕得上末班車。”惡人格停下,掩去眸中的厭煩。
雖說他今晚本來的目标就是這個女人,但面對陌生的、對自己有威脅的怪物,他實在有些按不住刀了。
“長夜漫漫,我陪你如何?”
女人說着,如水蛇般的雙臂就要纏上惡人格的手,被後者不着痕迹避開,她不滿道:“你為什麼要躲開呢?是我不夠美嗎?”
她晃蕩到惡人格的面前,一張明豔動人的面孔在昏暗的燈光下散發着瑩白的光,嘴上蒙着的絲巾更給她添上一層朦胧的神秘感。
惡人格似乎是被她的話打動,眼神緊緊盯住了她的臉打量,受蠱惑般開口:“……很美。”
女人摘下了絲巾,露出一張潰爛的嘴巴,上面甚至有類似蛆一樣的東西在蠕動,“這樣的話,你還覺得我美嗎?”
惡人格适時露出驚恐狀:“你、你……”
女人緊緊盯住了他,黑色的眼珠縮成了針尖狀,唇角高高揚起,萬分期待着他接下來的回答。
惡人格大叫:“你是鬼,鬼怎麼會好看!”
“你的回答真是讓我不滿意。”女人的臉立刻沉下來。
惡人格迅速改口:“你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