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螃蟹經過異化已經面目全非,通身灰色,殼面透出一絲詭異的暗紅。它們的蟹腳長而鋒利,蟹鉗粗糙壯碩,擡起時有半層樓高,行走間酷似蜘蛛。
燕涼猜測這屬于一種深海生物,上岸的原因或許跟這次的極端天氣有關。
船上啟動了防衛系統,許多機槍在出其不意的地方探了頭,瞄準螃蟹進行攻擊。
但蟹殼比他們想象中堅硬的多,幾發子彈下去不僅沒将螃蟹們殺死,反而激怒了它們。
很快,處于低樓層的窗戶最先被擊碎,乘客們慌亂的向高處逃去,不過這隻是一時的喘息。
那些螃蟹不知怎麼學會了攀爬,在打碎玻璃後鑽入了房間,躲藏在了機關槍的視線盲區。
燕涼切換着錄音頻道。
當到了前天見過的那個“教授”頻道時,清晰的人聲傳來。
“海水下的長久的極寒讓這些螃蟹受不了,适合它們的繁殖期遲遲不來,它們等不及了……它們進入了房間……是在把這些當做适合産卵的巢穴嗎?”
“該死,子彈對他們沒用,隻能啟用酸蝕性的液體炮彈對付它們!”
“不行!那種液體散發的氣味對人體有害!這麼多螃蟹,每隻都轟上一炮,會對外面的人造成嚴重的負面影響!”
“可是我們不用液體炮彈他們都活不下來!孰輕孰重還要我教你嗎?!”
“你們都冷靜點,我們先用液體炮彈試試,看看他們對這個的反應,放一支醫療隊出去,情況不對的立即救治。”
這個方案勉強受到其他人認可,幾乎是在他們做決定的下一刻,頂上機關槍的造型有所變動。
單憑肉眼,子彈的造型似乎還是原樣,然而它噴射到螃蟹身上時,一股濃郁的氣味瞬間炸開。
螃蟹的所有兇猛都在死亡的這一刻化為烏有,它們從高樓上無力跌落,砸出悶響。
在雨霧裡,燕涼勉強辨認出他們殼上燒出了一個大洞,裡面的肉都被絞得黑灰。
空氣裡的味道很難形容,像是燒焦了什麼橡膠一類的東西,其中夾雜着幾絲讓人作嘔的腐臭。
燕涼分辨不出其中有什麼成分,隻覺得氣息湧入鼻尖的那一瞬,整個胸腔都好似被無形的鐵砧壓住,完全喘不過氣來。
他以最快的速度封鎖門窗,撕下窗簾堵住每一道縫隙。
接連灌下幾瓶水,燕涼才覺得好了一些,但悶痛感仍在,甚至讓他胃部跟着不好受起來。
偏在這會兒,響起一道不合時宜的敲門聲。
燕涼撐着牆到了門邊,貓眼外,孟行之揚起一個無害的笑容,像知道他此時的窺探。
兩人隔空對視,燕涼表情微冷,并不打算以身體虛弱的狀态面對這位不懷好意的客人。
“客人”等了片刻,笑容依舊,“燕涼,你不用這麼害怕我,你忘記了嗎?你曾經還救過我的,我是個知恩圖報的人,是真心想為你提供一點幫助。”
“若我真的想對你動手,就不會站在這裡征詢你的意見了——嗯,意見,這不是命令,如果你還是不願意見我的話,我會乖乖離開的。”
任憑孟行之如何花言巧語,燕涼都不為所動,更何況他此時的注意完全在腹部上,那裡沉重難忍,随着時間的流逝,身體的其他部位也開始泛酸。
燕涼回到床上,他這個症狀和發燒時有點相似,房間的抽屜裡備有一些緊急藥物,他吞了幾片消炎藥,恍惚中,視線裡多了些模糊的色塊。
是幻覺。
門外令人心煩的噪音不知何時停了,卻又響起一個熟悉的叫喚——
“燕涼。”
燕涼忍不住笑了一下。
太假了,假的他都希望這是真的。
錄音裡,鐵堡的内部越發嘈雜,研究員們緊張地彙報突發情況,燕涼這種還算好的,有嚴重的直接七竅流血進入休克狀态。
脖子上的吊墜輕輕晃動,那種溫涼觸碰到肌膚的感覺讓燕涼很留戀……留戀的或許也不是溫度,而是那個人留給他的觸動。
人在脆弱時總容易想到這些,以前他沒有覺得有脆弱的時候,因為想到的隻有接下來要去做什麼。
可是他現在覺得自己需要那個人一個擁抱,擁抱不夠,再加一個吻,再說幾句心疼他的話……
要是沒有喜歡就好了,就不會有這種分别的難過了。
燕涼迷迷糊糊地想。
可是他看到他的第一眼就覺得特别,哪能不喜歡呢。
……
“轟隆——”
雷聲嘶吼,海上波濤洶湧,浪一陣比一陣高,幾乎要夠到甲闆上,螃蟹的屍體越來越多,空氣裡難言的氣味愈加濃郁。
一支醫療隊早已不夠應對情況,大批裝備嚴實的防衛員四散在各層樓,挨個房間發放防毒面罩。
“說好一有情況惡化就停止呢!有好幾個乘客病症惡化,在幻覺裡自殺!這就是你們想出的方法!?”
“就死了那幾個人而已,你沒看到這些螃蟹都被清理幹淨了嗎?要是任由這些螃蟹泛濫,死的就不隻是這些人了!”
“好了好了,你們别吵了……現在局面控制住了就是好事,那些影響嚴重的乘客防衛員會帶回的……如果治療成功的話會放回去的……”
青年的手指一動,聲音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