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眨了眨眼睛,他的内心雖然總是充斥着燃燒的毀滅之焰,可對這樣的人并不讨厭。
哎呀,這就是母親說的合眼緣嗎?
雲谏在内心這麼想着。
于是,他選擇遵從自己的内心,發自内心地露出了一個孩子氣的笑容,“好哦,我可以點菜嗎?尋叔。”
尋柯得意地大手一揮,放言道:“點!都可以點!你想吃啥,叔給你做啥。叔的工資養你一個孩子綽綽有餘。”
得到這個回答的少年笑得眯起了眼睛,“那我可要好好期待一下了。我想想,我有什麼想吃的。”他自小跟着父母,自然吃過很多不同的食物,所以他對食物其實沒太大的偏好。
他仔細想了想,最終從記憶裡挖出了一個詞,“火鍋?”
是了,他想起來了。
那是在他五六歲的時候,他們又搬離了一個星球,在另一個新的星球定居,為了慶祝喬遷之喜,父母一緻決定吃火鍋,而那個時候又恰逢仙舟過年,于是又備上了餃子。
滾起的水,蒸騰的熱氣,父母的笑臉,白白胖胖的餃子,還有被摞在碗裡燙熟的食材,帶着點芝麻的香氣。
少年垂下眸子,而後又笑了起來,“我想吃火鍋和餃子。”
尋柯雖然看上去有點懶散且不修邊幅,帶着一絲直男的糙,但他在某些時候意外地敏銳。他沒說什麼,隻是點頭,“好啊,火鍋你想吃辣的還是不辣的?有沒有喜歡的食材?餃子要吃什麼餡的?嘿,你别說,這一頓正好也算是給你慶祝一下了,雖然有點晚了。”
雲谏擡起頭,有些疑惑地看着男人,慶祝什麼?
看懂了他的眼神,尋柯喝了口水,砸吧了一下嘴,就品出水味了,“慶祝你終于出院,慶祝你回到羅浮,以後就要在羅浮生活了啊。你還是個孩子嘛,總要過得熱鬧一點。”
他理所當然地說道。
以後就要在羅浮生活了。雲谏在心裡仔細地嚼着這句話,這話也不是沒人跟他說過,可是為什麼從這男人嘴裡說出來,就跟别人的好像不太一樣呢?像是,更暖和,就好似孩童時期吃的火鍋和餃子,還有第一次和父母一起過的年。
心中的火焰不知何時熄滅了,又或者隻是變作了火星,就連那種想要追殺豐饒孽物的急迫都平緩了不少。
他意識到,面前這個男人是真的把他當作孩子看待了,真正的孩子。說來也怪,盡管他從母親的腹中孕育,父母也在絕大多數時候将他看作自己的孩子,但極少的時候,他能夠敏銳地察覺到,父母那愛憐下隐藏的惶恐。
就好像他隻是某個借由母親身體孕育誕生的未知存在。
也是嗅到惶恐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自己并不普通,不能真真正正地當一個普通的正常的小孩。
但是眼前的人卻偏偏讓雲谏感知到了包容,少年莫名的笃定,就算知道自己來曆非常,眼前的男人也不會放在心上。
想到這裡,雲谏忍不住捏了捏自己藏在發絲裡的耳朵,他放下手,心中無比輕松地說道:“我還要喝浮羊奶,還想吃鳴藕糕,肉夾馍,燒麥。”
尋柯下意識地看了一眼雲谏桌子後的肚子,有點懷疑人生道:“你?你能吃那麼多嗎?這些吃了,你晚上不吃飯了?”
雲谏把購置的熟食拆開,露出了裡面的酥餅,鍋貼和鹵牛肉,他尋了兩副筷子,其中一副遞給了尋柯,他自己十分平靜,“這不過是下午茶而已。尋叔你放心吧,我的胃口一向很好。”
他夾起鍋貼,一口塞進嘴裡,底部酥脆,肉汁豐盈。
尋柯拿着筷子并沒有在内心做什麼鬥争,就加入了幹飯大業中。他吃着鹵牛肉,點評道:“你要是喜歡,下次我做給你吃,我可是有獨家鹵料配方的。保證你吃了之後晚上夢裡都是鹵牛肉。”說到這裡他有些得意,“一般人想來我這吃飯,我還不給他們做呢。工造司的那些人啊,啧啧,不懂得品鑒。”他搖了搖頭。
雲谏咬着咔嚓咔嚓的酥餅,“工造司,啊,說起來尋叔你和我父親一樣,都在那裡工作吧。”說到這裡,他忽然停頓了一下,有些奇怪地看着灰發的男人。
“尋叔,今天不是休息日吧?你怎麼出來的?請假了?”
尋柯正在心裡可惜沒有酒,聽到雲谏的問話他沒半點慚愧,正當光明地回答:“你說我啊?我偷跑出來的。工造司又不是什麼強制人加班打卡的地方,我偶爾跑出來偷個閑,不是很正常嘛?”
聞言,娃娃頭的少年露出了一個頗為微妙的表情,“偷跑出來的?您不工作嗎?”
尋柯翹着二郎腿,“摸魚人的事情,那叫事嗎?大家都是公務員,又升不了職,我摸魚怎麼了?我摸魚我快樂,我摸魚我光榮。”
他又夾了一片鹵牛肉,對着已經晉升為自家崽的少年傳授人生經驗,“崽啊,你要記住,你摸魚我摸魚,老闆星槎變青桔,決不能讓這些王八蛋資本家賺到咱們人民群衆的一針一線!”
雲谏張了張嘴,最後還是好心地沒告訴對方,有将軍府的人在監視他。
畢竟估計對方現在已經,把尋柯那番震耳欲聾的打工人摸魚宣言告訴将軍了,而将軍,大概也會秉持着同為打工人的心,分享給當代百冶吧。
至于之後尋柯會遭遇什麼,雲谏就不知道了。
畢竟,他隻是個孩子,不是嗎?
看似乖巧的娃娃頭少年露出了一個狡黠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