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雙眼泛紅,喉嚨似乎像腫起來一樣幹澀。他終于閉上眼,開始咳嗽起來。
很糟糕。
明明知道自己幫不上忙,為什麼還要去幫忙?
自己一開始就應該離開的。
不要管什麼友誼,不要管什麼本分,他這樣的角色,就應該遠遠地站到另一邊去,不要給周圍的人帶來麻煩最好。
雖然埃同學很和善,但他究竟是怎樣看待自己的呢?
他是寬容着自己,還是憐憫着自己呢?
手機鈴聲響起。
明歧看到伏嘯的來電。
他深吸一口氣調整情緒,又緩了五六秒才接聽電話,努力用平靜的聲音輕聲問候:“喂?”
“你現在在哪裡?我有事找你。”
“我在二教樓……”他的聲音已經帶了哭腔,他在意識到之後趕緊說,“待會兒我來找你好嗎?我現在不太方便……”
伏嘯故意用漫不經心的口氣詢問:“你還好嗎?”
“我挺好的,沒事。”他連忙笑起來,但突然就感覺到溫熱的眼淚流了下來。
他希望有人來安慰自己。
但并沒有人能安慰到他,他也絕對不希望來安慰自己的人是伏嘯。
一邊希望着有人能安慰自己,一邊又不願意将自己的内心暴露給别人。
因為連他自己都知道,這種無能與弱小,是無法得到安慰的。就像是得了絕症,沒有治療方法的。
他坐在無人的教室裡,趴在最角落的位置上。
“那我就進來了。”電話裡的伏嘯說。
明歧擡頭,發現伏嘯已經出現在教室的前門。
伏嘯挂斷電話,明歧耳邊的手機響起一串盲音。
他一下子貼在了桌子上,不讓伏嘯看到自己的面孔。十幾秒之後,腳步聲在他身邊響起,他感覺到伏嘯已經靠近。
然後他的頭頂被伏嘯的手掌按住。
他連大氣都不敢出。
不過伏嘯倒是沒有詢問他目前的狀态,隻是問:“埃同學應該有邀請過你參加聯賽吧?”
“嗯。”明歧從喉嚨底發出一聲輕哼。他有點不明白伏嘯怎麼會突然跳到這個話題。
“然後你拒絕了?”
“嗯。”他再發出一聲輕哼。
“怎麼像個女孩子一樣。”伏嘯摸摸他的頭發。
“你别管我了。”明歧終于略微擡起頭,讓雙眼從臂彎中露出來。
伏嘯依然俯頭看着他,但将右手收了回來。他将雙手環抱在胸前,就這樣居高臨下地俯視着明歧。
“嗯……”明歧把頭轉向另一邊,不敢再看伏嘯。
他覺得伏嘯的氣壓有點低,似乎自己的不争氣招惹到了他。
“你還真是毫無長進。”伏嘯說。這聲音從明歧上方傳來,聽起來有些缥缈。
“嗯……”他默認了。
“你真的沒有參加聯賽的興趣?你真的想永遠生活在這裡的最底層嗎?”
明歧突然回過頭來看着伏嘯,很不明白他為什麼要說這個話題。
“你回答我。”伏嘯看着他。
“想又怎麼樣?那根本就不是我可以考慮的事情。”明歧感覺到自己内心發出悲鳴,竟然還帶有一種難以描述的憤怒。
這種憤怒不知從何而來,也不知道該發洩到何處去。
感覺就像……這憤怒也不應該屬于他。
“連奢望都沒有的話,那真是太可悲了。”伏嘯眼中似乎存在戲谑的笑意。
但明歧卻并沒有被他的語言所刺激。
因為這樣的語言,他早就可以接受,并且認定這樣的自己就是真實的自己。
“嗯。”他平靜地回應一聲,再将挪開視線輕聲說,“我已經無所謂了。隻是會擔心,自己會不會影響到别人,給别人帶來麻煩。你應該感受不到吧——這種不想給别人添麻煩的心情。”
“确實感覺不到。”伏嘯面無表情地回應,“所以這就是你拒絕埃同學的原因嗎?”
“是吧。”
“你隻會考慮别人的感受嗎?”
“我不知道。”
“你覺得别人的感受比自己的感受更重要嗎?”
“是吧。”他不願意思考。
“你心裡,确實是想要跟随埃同學離開這裡的嗎?”
明歧不說話。雖然内心确實是這樣,但他不想對伏嘯承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