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望去，看見一個男人正朝他跑過來，小鳥沖下去落在那個男人的肩膀上。

“主上！”申封的手裡拿着八方尋盤，身上穿着難看的病服，頭發淩亂地蓬散着。

埃不記得他之前是什麼樣子，但很确定他以前絕對沒有現在這麼消瘦。他現在看起來臉色蒼白非常孱弱，隻有那暗紅色的眼睛有着常人該有的神采。

他立刻跑到埃的前方，突然要跪下的時候，埃用一個瞬移閃過去抱住他。

“我有一件事要告訴你，”埃開口，“這裡是我的世界，不是你的世界，你回不去了。”

“……”

埃在醫院辦理完了相關的手續，給申封買了兩套簡便的運動裝，再帶他回到小犬學院找和音。

“認得字嗎？”和音問他。

“不會。”申封像個要出嫁的姑娘，在這個全新的社會體系中很拘束，靠在埃的身後，被埃握着手。

“有什麼特長嗎？”和音再問。

申封不明白“特長”是什麼，側過望向埃，向他尋求幫助。

“留在小犬也沒什麼用啊，”和音對埃解釋，“還需要有個人來照顧他才好。”

“當一個保潔員之類的可以嗎？”埃說，“隻要有一個安全的安置地方就可以了。”

“我們不缺保潔員，何況還要多發一份工資。”和音無奈，“還這麼年輕就當清潔工，你讓那群學生怎麼看待他？”

申封依然不安地望着埃，他始終沒明白自己為什麼會來到一個全新的世界，也聽不太明白别人到底在談論什麼。

“嗯……”埃思索。

和音說起另外一件事：“當時關界門時，隔壁世界的另一個人類也被留在這裡了，被聖靈閣帶走了。聖靈閣要做點調查研究，把他關了幾天，後來也在考慮怎麼安置他，不過最近聽說——”

埃望着和音，很想知道另一個人到底怎麼樣了。

和音拉完長音，瞥一眼申封，再吐出三個字：“他瘋了。”

埃望向申封。申封似乎依然什麼都沒聽明白，臉上寫滿了茫然。

“相比之下這位年輕人已經很幸運了，至少他完全信任你，有依靠在總歸是不一樣的。”和音說，“要安置他的話，還需要有人非常有耐心地教他怎麼在新世界裡生活才好，在很長一段時間裡，他肯定是無法獨立生活的。”

“嗯。”埃繼續思索。

和音也思索了一會兒，建議說：“送去福利院？”

埃沒在意和音的建議，忽然很認真地決定了什麼，側身面對申封，對他說：“我想要把你送給我的母親。”

和音用雙手捂頭，絕望地喃喃：“我真不知道你母親該哭還是該笑。”

“我覺得她會喜歡的。”埃完全沒有覺得這個禮物不太正常。

“你先打個電話問問她。”

“好的。”埃立刻興緻勃勃地丢下申封，走出辦公室去和母親打電話。

“……”申封本來想要跟着埃出去，但沒來得及跟上，現在不知道要出去找他好，還是繼續留在辦公室裡等他回來好。

和音從抽屜裡抽出一小袋葡萄幹遞給他：“吃點零食，别緊張。”

申封雙手顫抖着拆開袋子，緊張地吃着葡萄幹。

埃很快就溝通完，從辦公室外走進來，對和音點頭說：“我母親同意了，我帶申封回一趟家。”

“你母親的接受能力真強。”和音抽出一張紙，在紙上寫了一段文字并蓋了印章，将紙條遞給埃，“去學生處領離校證吧。”

-

坐車到達鄉下後，埃直接召喚出雙頭烈焰鳥，帶領申封騎着大鳥向目的地前進。

埃坐在前方，頭發雖然在脖頸後紮成了一束，但還是非常飄逸地飛揚起來。申封見到這熟悉的場景，又想到這裡是一個全新的世界，内心非常複雜，始終沉默着。良久，他終于開口；“主上……”

“我叫埃。你以後叫我埃。”埃回過頭望向他。

“……”申封對上埃的目光，又把視線挪走，不敢直視他太久。

“你沒有什麼想問的嗎？”埃問他。申封在離開醫院以後，被拉着到處跑，中途還累昏過去好幾次，最終通過院長的介紹，去騎士管理局注冊成一個初級騎士，可以暫時用騎士證明替代他的身份證明。他始終都沒怎麼開口說話，埃也不确定他是否真的明白所有事情。“有什麼不明白的，可以問我。”

“我……”申封輕聲開口，重新望向埃，“回不去了嗎？”

“是的，回不去了。你要在這個世界裡，和我們一起生活。”埃耐心地解釋，再問，“對以前的世界，有什麼留戀的地方嗎？”

申封思索了一會兒，俯下頭輕聲回應：“倒也沒有。”

他的父母在他很小就過世，他也還沒有妻子和孩子，一直在魔族中毫無意義地生活着，唯一值得回憶的隻有幾個同胞對他很友善。

“重新開始新生活吧，會比以前更好的。”

“嗯。”他的心情有點明朗起來了。難得在埃的照顧下活過來，自己一定要在新的環境裡努力地生活下去。

他暫時還不會知道，他并不留戀的故鄉給他的靈魂裡留下了多麼刻骨銘心的影像。即使清醒的時候沒有挂念，那故鄉的色彩與氣息也會時常出現在他的夢裡，讓他在淚眼中醒來，睜眼看到尚未完全天明的微弱晨曦。

【第二冊·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