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的右腳向前邁一步,突然撲在地上,意識很清醒,卻一時積攢不出爬起來的力氣。
“埃,不要動。”依然蹲在地上的望蓮告訴他。
“痛……”埃發出微弱的呻吟。
痛到全身麻木,麻木中依然帶着一陣陣刺痛。這種痛已經蔓延到了他全身的神經,神經似乎因此而失去了活力,他幾乎動彈不得。
他不知道聖騎士們怎樣承受住如此強大的傷痛繼續作戰,他們的堅韌意志讓他目前還依然遙不可及——是經驗嗎?多年的傷痛體驗讓聖騎士的身體神經具備了強大的承受力,而他卻因為力量異于常人,平時很少讓身體承受痛苦。
遠處傳來喊叫聲,他努力擡頭望向前方。他不知道那裡發生了什麼,本以為騎士們已經可以殺死恩歇爾,此刻卻感覺情況異常。
聖騎士們的意志如此頑強,自己也要振作起來——他掙紮着起身,随着體内分泌大量激素,疼痛感又被壓制下去,他得以重新提起真刀,朝着前方緩緩走去。
“埃……”望蓮則是完全沒有力氣再起身,隻能閉上眼,身形化為藍光飛入木牌裡。
埃穿過稀疏的灌木,右手小臂擱在樹幹上撐住身體,費力睜着眼睛向前看去。
這裡已經安靜了快有半分鐘,他能聽到有人不斷發出急促抽噎聲。
恩歇爾已經逃離。
騎士們放棄了追趕,是因為菲涅克斯徹底不行了,令所有人陷入絕望之中。躺在地上的第一隊隊長尚且還有一絲氣息,然而不管同伴怎麼救治,他的生命依然無法挽回。
菲涅克斯是跑着跑着突然倒下的,力量過度透支後,他的身體機能終于崩潰。此時,他的面色很平和,似乎感覺不到任何痛苦,尚且殘存着一絲意識——他略微側過頭,看着到來的埃。
埃也已經沒有力量可以拯救他,抿起嘴與他對視,右手摳下了一塊樹皮,指甲産生了遲鈍又麻木的痛感。
菲涅克斯收回渙散的視線,緩緩掃視了所有人,似乎無聲地說了一句話,最終疲憊地閉上眼睛。
陪伴在那名騎士旁邊的人有四個,其中一個是粉毛,埃認識他。
埃試着邁開步子向前走,騎士們沒有對他抱有敵意,默默接納了他的靠近。埃也蹲下身,仔細看這位已經沒有呼吸的騎士——是扇他一巴掌的那個人。
他覺得這個騎士剛剛想對他說什麼,但他體味不出其中的意義。他的呼吸越來越困難,重新起身,準備離開這個讓他感覺壓抑的地方。
“埃。”蘭特呼喚他。
這個聲音傳入他的耳内,直達他的腦海,竟然讓他頭腦突然暈眩。他眼前的世界瞬間被一片濃重的黑暗席卷,連帶身體也被吞噬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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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很輕柔的聲音。
“埃。”另一個聲音。
“埃。”好像有很多人的聲音。
“埃。”辨認不出到底是誰的聲音。
不過所有的聲音都很熟悉,讓他的恐懼感逐漸消失,他知道自己很安全。
真好。
好像有很多人陪伴着自己。
被很多人支持着,關懷着,他感覺這個世界是友好的。
“埃。”
他身體的知覺逐漸恢複,得以發出一聲微弱的回應:“嗯。”
然後他的左手突然被人緊緊握住,那個人輕聲感慨:“終于醒過來了。”
“嗯。”他的眼睛睜不開,但已經能熟練地抿起嘴露出微笑。
“既然能醒過來,那就沒事了,”這是蘭特的聲音,“你繼續休息吧,我不會再喊醒你了。”
“嗯。”發出這個聲音所花費的力氣最小。他真感謝人類創造出這麼省時省力的一個語氣詞用在如此廣泛的地方。
蘭特離開,埃結結實實地睡了一覺。
過了很久,有一個人輕輕走進來,呼喚他:“埃同學。”
“嗯。”
“啊,醒過來了,太好了。”明歧也抓住了他的手。
他把眼睛睜開一條縫,朦朦胧胧地看到明歧的臉。自己好像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和明歧打交道了,竟然一瞬間看着有些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