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思緒萬分,卻不知該如何付諸于口。若是放在平時問起,他肯定是一句“沒事”就打發了;可此刻對上宋青辰隐含關切的目光,他突然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疲倦。
“假如……”他緩緩道,“我是說假如,你發現自己在戰場上腹背受敵,前方有敵軍,後方是叛賊,這時候你會怎麼做?”
“我嗎?”他這問題問的奇怪,宋青辰垂眸思索了片刻,手上無意識把玩着茶杯,“腹背受敵,進退兩難……”
“那我有戰友嗎?”
塞缪爾頓了頓,說:“有,但是他們幫不了你。”
“這樣啊,”宋青辰仰頭靠在沙發上,長歎一氣,“那我就隻能逮住一邊亂咬了——騙另外一邊說我們早就聯手了,現在要将他們一網打盡,離間兩方。”
“要是信了,就趁兩邊狗咬狗時一鍋端了,不信的話……”
“就魚死網破吧,沖上去跟他們拼了,大不了同歸于盡。”
塞缪爾靜靜地聽他說着,聽到後半句時,忽然笑了一下:“總覺得,後面不像是你會說的話。”
什麼魚死網破,同歸于盡,這般狠烈的做法,不像是眼前這個性子溫沉的雄蟲會說的話。
宋青辰輕笑一聲,從沙發上直起身來,望進他碧如翡翠的眼眸,悠悠道:“那可不一定,人要被逼急了,什麼事都做的出來。”
塞缪爾歪頭,眼中疑惑:“人?”
“呃……就是蟲,”宋青辰才反應過來自己剛才說了什麼,胡扯解釋,“我家那邊的方言。”
塞缪爾眨眨眼睛,看着他如墨勾勒的眉眼,藏匿于心中許久的疑問終于脫口而出:“青辰。”
雙方皆是一愣。
就像宋青辰隻叫過他“塞缪爾上将”一樣,他也從未這般親近地稱呼過對方,隻有之前的“閣下”。看着宋青辰微怔的眼神,塞缪爾臉一熱,略顯無措地看向了别處。
還是宋青辰先回過神來,彎起眸子笑着問道:“啊,怎麼了?”
塞缪爾不自在地摸了摸後頸,也不知道自己剛才為什麼會突然那麼叫他,隻好繼續問了下去:“我好像……還沒怎麼了解過你?”
“你家是哪裡的?”
阿斯特拉講方言的地方不多,對方又是十分罕見的黑發黑眼睛,難道是隴洲嗎?可那裡的原住民好像已經不多了。
宋青辰:……說出來怕吓死你,一個有人吃炸蠶蛹的地方哦。
#一生要強什麼都吃的華國人#
#炸蟲子哦怕不怕!#
“我啊?嗯……我家是山裡的,就一個小村子。”宋青辰靠着軟軟的沙發墊,原本帶着些清冷的鳳眼此刻看着霧蒙蒙的,目光也有幾分溫軟。
承載過美好回憶的家鄉,等人長大後就成了心裡一塊隐蔽且柔軟的地方。
塞缪爾不是沒見他笑過,相反,宋青辰和他說話時總是笑着的。
可他從沒見過宋青辰這樣的笑容,溫暖的,懷念的,恍惚的,眸中透着孩子般的依賴。
眉眼冷淡的人,笑起來是最緻命的。
塞缪爾仿佛聽見了自己逐漸加速的心跳聲,“砰砰砰”的,一聲又一聲,直擊鼓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