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庭。
九重天上。
靈霄寶殿中。
袅袅的白色雲霧流淌在腳邊,随着法衣衣擺的走動而四散逃逸,福德正神緩步墜在前往靈霄寶殿朝會的衆神仙隊伍後頭,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連太白金星和祂打招呼,祂都沒理。
今天是天庭每年一次的神仙述職朝會,每位神仙都要和玉帝闡述今年在自己的職責範圍内做了什麼事,接受了多少香火供奉,積累了多少功德。
功德榜上的排名越高,修為就會越高,一旦達到天道指定的要求,就可以由仙飛升為神,由神飛升為上神。
本就是上神的也不可能一勞永逸,随時注意自己的功德數量不能掉下指标,一旦下滑,就有可能修為倒退,從上神變為神,或者仙,再差點,可能被貶谪回人間為人或者作妖,重新修煉。
這年頭,就業形勢不太好,就連神仙也不是公務員鐵飯碗,也要競争上崗了。
思及此,福德正神的表情更是不好看,心慌一片,站在玉帝坐的天帝椅下方左側,擡頭看着玉帝和王母,随着衆人一起朝拜:
“參見玉帝。”
玉帝“嗯”了一聲,眉目被微微搖晃的九旒珠藏的看不清神情,威嚴的聲音在大殿内回蕩,
“衆位卿,開始述職吧。”
述職大會從上神開始,再到仙,福德正神不是第一個開始的,于是凝神聽了一會兒,然後發現今年大家拿到的功德指數還不如去年,和自己差不多,也就悄悄松了一口氣。
沒多久,就輪到福德正神。
祂清了清嗓子,上前一步,将今年自己的工作内容彙報了一遍,包括今年十四州中有多少起旱災、地震、泥石流全都禀報了一遍,聽的玉帝眉頭緊鎖。
但玉帝沒有馬上發作,而是耐心地聽着别的神說完,最後輪到仙。
仙站在神的後排,輪到後面的仙的時候,大殿太大,導緻後面的仙說話的聲音都快聽不到了。
福德正神稍微走了一會兒神,聽着後排蚊子一樣的聲音,心中更差,隻覺一切都烏烏糟糟的。
正煩悶間,耳邊忽然傳來一陣清亮的聲音,如同流水潺潺,淌進他的心間,令他精神一震:
“仙史閣掌史雲飒述職。”
福德正神回過神來,下意識轉過頭,看向說話的仙。
那明顯是個微末散仙,專門管檔案卷宗的,在天庭甚至沒有仙号,還用自己在凡間的名字。
本來沒有什麼值得看的必要,隻不過這個小仙有一副好皮囊,端的還是一副少年模樣,穿着玄色的法衣,上面也沒有描金繡銀,五官俊秀,唇紅齒白,皮膚白皙的如紙一般,潑墨般的頭發被金冠挽起一半,整個人看過去如山水畫那般淡雅清緻,拱手作揖也不顯謙卑,反而自然無比,落落大方,使衆神仙都忍不住多看兩眼。
也不知道是飛升的時候重新捏的臉,還是在凡間築基的時候就已經這樣了。
福德正神想。
他這刹那走神的功夫,所有神仙都已經述職完畢,等待玉帝開口。
玉帝聽完衆神仙的述職,淡淡地掃了他們一眼,随即一揮手,寬大的袖口登時飛出一卷書紙,散發着淡淡的金光,
随即緩緩落在衆神仙們的頭頂,緩緩展開。
卷紙上詳細地記錄着神仙們今年獲得的功德數量,有些人沒有完成相應的指标,大概就要降級了。
福德正神打眼一看,心裡一驚,突突狂跳——
今年由神降仙的還挺多,自己堪堪很不幸就是其中一個。
他登時慌了,額頭淌出豆大的汗,和其他沒完成指标的神仙一起,跪在玉帝面前,哆嗦道:
“陛下!”
玉帝坐在天帝椅上,居高臨下地看着他們,蹙眉道:
“你們今年是怎麼回事?”
福德正神還沒開口,一旁的水神就已經開始哭天搶地了,
“陛下,非是我們未曾盡心,實在是今年人魔兩界戰亂頻繁,生靈死傷衆多,故而我們才.........”
“是啊,陛下,”一旁的木神也幫腔,一把年紀了還在哭鼻子,用袖子擦眼淚:
“今年人魔兩界已經打了快一百多場戰役了,人和妖魔死的死傷的傷,我們實在是拿不到足夠的功德了呀陛下!”
玉帝:“...........”
他沒說話,似乎是在思考他們說的話是真的還是假的,一旁的王母見狀,湊過去附耳說了幾句話。
雲飒站在神仙隊伍的末尾,隔得太遠,他也看不清前面發生了啥,不過天塌下來也有前面的神頂着,他懶得管,站的腳還有點酸,于是偷偷地活動了一下腳尖。
他以為自己的動作很隐蔽,沒想到剛動,玉帝就開了口:
“仙史閣掌史,雲飒,上前來。”
雲飒:“............”
他動作一僵,心想不是吧,隔那麼遠玉帝也能看到嗎,反應慢了幾拍,就被身後的少掌史一腳踢出去。
雲飒膝蓋一彎,踉踉跄跄地往前走了幾步,随即跪倒在地:
“陛下。”
他話音剛落,就感覺有一股無形的力量将他扶了起來,随即瞬間将他拉到玉帝的天帝椅正前方。
他被迫以站着的姿态直視玉帝的臉,見玉帝也在垂眸打量他。
隔着九旒珠,雲飒看不太清他的面容,正惴惴不安間,玉帝才悄然開了口:
“雲飒,你在人間是修何道飛升的?”
雲飒老實開口:
“無情道。”
玉帝似乎很意外,若有所思道:“吾統管仙界這麼多年,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真的靠修無情道成仙。”
畢竟無情道畢業率低是人人皆知的。
雲飒:“..........”
他幹笑一聲,“陛下,小仙飛升成仙之時,仙籍檔案裡是有寫的。”
玉帝“哦”了一聲,随即道:“吾沒看。”
雲飒:“.........”
行吧,你是玉帝,你任性。
他心中這麼腹诽着,忽然又聽天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