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原先可能也沒那麼喜歡自己從前的同伴,但因為現今的對比就無可厚非地對此多了幾分稀罕,但如果她對那些東西的情感是喜愛,那相應的,她對“父親”,對整個地下基地的情感,該是恨吧。
這些事物帶動了她迄今為止最濃烈的負面情緒,而恨的極點是讓對方的生命終結。
所以她無時無刻不想殺了周圍所有人 。
這便是她所理解的恨。
畢竟如果要表現出這份情感的價值跟真實性,就要經自己手換算成具象化的事才行。這樣才算得上“正确”,而非自己的妄想。
——而非“父親”話語裡輕飄飄的小孩子氣。
确定了目标的人生會更加腳踏實地,她學起來也更加認真,因為已經她認識到了這些信息的重要性和實操性。特别是關于違法犯罪方面的。
瞧,就算除開諸多罪行裡和自己有關的罪孽,他們也不算是什麼死有餘辜的好人呢。
實驗體們每隔幾天會有定時的身體檢查,但在某天過後,這種檢查變得頻繁了起來。
基地裡她這樣的半成品不多,随着時間推移針對每個人的掌控更是嚴格,所以她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和誰交流,而作為她“父親”的研究員又實在有着過多的規則,若這類詢問不小心觸碰到哪條紅線就麻煩了,所以她還是選擇視而不見,靜觀其變,總歸不至于現在就要壓榨掉她全部價值的吧。
“G3054”
廣播裡在喊她的編号,旁邊有人插着兜健步如飛地往一個地方走去,看貝卡沒及時跟過來立馬很不耐煩地回頭叫了一聲,于是她也隻能乖乖跟上。
拿着一人高電棒的警衛們穿着防彈背心和頭盔跟在後邊,護目鏡隔絕了她與他們所有對視可能,她根本無從得知究竟會發生什麼。
她究竟要去哪裡?到底是要做什麼?
事情将要脫離掌控的預感讓她暗覺不妙。
滴——
員工卡上自帶的感應芯片刷開大門,頭頂提示燈紅光大放,背後的力量不容片刻停緩地推着女孩上台,然後毫不留情地斷掉了唯一的出路,黑暗中隻聽得場中央來自人工智能的二十秒倒計時聲立體感極強地環繞在周圍,如怨靈纏身,等當報數隻剩十秒後,燈光大放。
而擺在女孩面前的,赫然是個完全封閉的小型鬥獸場!
若是再仔細看看,就會覺得這又像是待會上演什麼精彩劇目的劇院。兩邊的各坐了一圈頭銜重量級的人物,并有角度不一的攝像頭将這圓心的一切收錄進鏡頭。
她被迫進入封頂的牢籠,黑暗的甬道深處傳來不似人的猛獸吼聲,那聲響在狹窄的牆壁間反彈形成回音,聽起來甚至比單純的叫聲還要恐怖。
“铛——”
一柄開刃的匕首被人随意扔到了台上,貝卡雖未反應過來也下意識撿起擋在胸前,而後終于發現事情的走向過于不對勁,瞪大的紅瞳倒映出自己的對手——一隻左腿受傷的幼獅。
這種情況尚不緻命,她是可以解決的。
這是最先得出的結論。
但這相比真正的草原逼仄的多的測試場地,又使她再度感受到了離開孤兒院那天從男人身上窺見的深淵一般的絕望。
就像是一顆小石子投入深海,然後不停地下沉…下沉,觸不到底,也沒有任何反饋。
幼獅因之前與其他人的生死搏鬥被激得兇性大發,幾個助跑就朝着她猛地撲來,一時間兩者近得仿佛都能輕易聞見其身上的那股鐵鏽味和血盆大口裡的腥臭,等不及大腦給出明确的戰術,她就地一滾,迅速拉開距離。
腳觸及地面,但反饋過來的觸感卻不夠真實。
這實戰畢竟太突如其來,所以當下她連呼吸節奏都不是很穩。
“呼…”,她定了定心神,渴望活命的心占了上風,握着匕首的手更緊了幾分,眼神也聚焦于那看似兇猛的猛獸的每個動作細節處。
獅子光滑的皮毛下是矯健的肌肉,那流暢的形體對畫家而言無疑是一種極大的視覺沖擊,但在殺手眼裡剝皮去肉後留下的是對手每一次行動軌迹背後骨骼的運動模型。
弱點很明顯,但它的優勢也很明顯。
最後得出的計劃很簡單,前期拉開距離…再乘其不備一擊緻命。
畢竟年齡擺在這,貝卡體型和力量方面都不占優,跟食物鍊裡的獵殺者比速度更是荒謬,耐力什麼的就更别提了,因此能成功的機會隻有一次,雖然稀少,但她可不認為自己會輸。
深呼吸後她重新調整動作,匕首在半空向上劃出一道橫,堪堪劃破些金色的皮毛就靈活地轉交到左手,右臂虛晃過去引敵,隻等獅子得了教訓朝自己再度張嘴就立刻扭身将刀子整個送入對方口中。
鮮血汩汩流出,她仿佛演練過千百次那樣翻身跨上對方頸部,還不忘踹了腳它的傷腿使它整個因雙重巨痛失去平衡癱倒在地,然後從不知那個地方掏出一隻小針管狠狠紮入其毛發深處。
呲——
拇指一直往下壓,直至将内裡的液體盡數注入血管中,直到耳邊連綿不絕的哀嚎終于停息,直到身下的坐騎失去大半溫度癱軟在地。
它死了。
她赢了。
邊上的人喜怒不形于色,隻是從外邊喊人來收拾結束後的場地,然後就拿着東西離開了。
“…”,貝卡呆呆地坐在上邊,好半晌沒有反應過來,隻是茫然,隻是一種遲疑與驚慌鋪天蓋地襲來,垂下的手臂找不到半分支撐其擡起的力量。
明明是她殺死了對手,但就是很奇怪,沒有高興,沒有驕傲。
甚至沒有死裡逃生的慶幸。
來人将她從地上拉起來,然後像來時把人趕進來那樣把她又推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