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了。
其實，安立奎想過與嶽庸白重逢的那一天。
幻想過有朝一日要殺到霍爾曼，生擒嶽庸白，然後驕傲地告訴他：看，離開雪原後，我一手創建了屬于實驗體的基地，我還擁有了自己的軍隊，不歸順于人類，我照樣活得很好。是我赢了，本大爺比你這條走狗強得多！
唯獨沒有想到，真正見到嶽庸白時，輸赢都沒有了意義。因為他早已——
“安立奎，他受了很重的傷！”盛襄把嶽庸白交到安立奎手中。
傷？安立奎仍舊像是魂魄離體，皺着眉頭。
嶽庸白越過他，對地鼠道：“去醫院。”
“你到底在做什麼！”安立奎張着那雙森森綠眸，按住嶽庸白的肩膀，感到手下一片黏膩，攤開手一看，手心果然染上了血漬。“不，不至于，就算你傷得很重，也不至于連……”
“走吧。”嶽庸白打斷他。
盛襄心中莫名忐忑，問道：“奇迹怎麼了嗎？”
安立奎沉默了一會兒，神情晦澀不明，最後也隻是攤手道：“沒什麼，肖恩你别跟來。等我通知，傷員術後需要絕對靜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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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戰，目标是首都利亞，索菲亞基地。
如今累西腓軍民一心，巴塞以南的人類勢力基本都加入了地下城盟軍，正是一鼓作氣北上首都的好時機。陸地上，有骁勇善戰的實驗體軍隊；空中，有霍爾曼的三十架戰鬥機和最精銳的空軍。唯一欠缺的是海軍力量，不過利亞東臨大西洋，當地政府通過海路獲得補給和援軍的周期較長，風險可控。
盛襄在地圖上比劃着包抄利亞的路線，激動得手指都有些顫抖。任何一個男人都很難抵禦一場勝仗帶來的澎湃新潮。盛襄已經在腦海中描繪了勝利的畫面：攻下首都，就正式在巴塞建立新索菲亞基地，讓過去的聖索菲亞基地在廢土中重生。那個嶄新的基地将成為不亞于霍爾曼基地的人類家園！
到了那時候，當他穩固了勢力，嶽庸白自是不必回霍爾曼基地接受審判。就算要回去，也可以以外交的身份，站在談判桌前，共同商議人類陣營的長遠計劃……
夜晚的思緒被愛人的名字勾起來。白日裡雄心壯志的少年躺在床上，像第一次喜歡上什麼人的愣頭青那樣，在腦中勾畫喜歡的人的樣子：他睡了嗎？
這一夜輾轉反側。即便在夢中，他也想要了解奇迹，多一點，更多一點。有時間一定要問他阻止遷徙計劃的原因，問他為什麼選擇“背叛”自己的世界。有時間……這個前提一出現，夢又變成了香甜的美夢，因為明天又能見到，還有很多個明天，足夠他們了解彼此。
翌日，盛襄睡到日上三竿，醒來後飽餐一頓，一掃連日來的疲憊，就連多雨的雲都乖乖躲在了太陽後面。
接下來兩天都是大晴天，盛襄整理了恩特名錄，重新聯絡了幾個成員，又憑借弗裡曼的記憶找到了首富遺留的資金賬号。日程順利得超乎預期，盛襄堅信這是奇迹在身邊引發的奇迹連鎖反應。
某個傍晚，盛襄終于收到了嶽庸白出院的消息。
晚霞鋪滿了天空，早月像一顆珍珠點綴在紅錦之中。盛襄帶着地鼠教他烤的的小面包，早早來到醫院門口。
“奇迹！”盛襄迫不及待地跑上前去，卻看到了嶽庸白背後的行禮。
“你的傷還沒完全好吧，我幫你背。”盛襄說着就要接最大的那個背包，“安立奎有給你安排住處嗎？我說，别那麼麻煩了，幹脆來我那兒住吧……對了，晚飯想吃什麼？”
“盛襄，我要走了。”嶽庸白垂眸望向他，蒼白的皮膚被睫毛拓下了扇形的陰影，是蝶翼一般的長睫。
盛襄悄悄攥着拳頭，勉強擠出一個笑容，“走去哪兒？别開玩笑，傷筋動骨一百天，你一身窟窿，這才幾天？”
“我要回霍爾曼基地。”
“就要回去了？”盛襄咬了咬牙，給自己找補道，“我不是反對你回去啊。回去當然可以，隻不過不用這麼急，要不再多待幾天，你們這麼多人浩浩蕩蕩回去，路途遙遠，有很多東西要準備的……”
“不，隻有我一個人。”嶽庸白沉了沉聲，“空軍一隊留下。遠赴他鄉援助人類基地這件事，我從一開始就和他們說過。而且他們喜歡這裡，會幫助你的。”
盛襄脫口而出：“理由！”
嶽庸白：“霍爾曼軍事總督連發三條緊急軍情召返。若發送五條以上我依然不回去，将以故意違抗軍令判罪。”
“我們在研究所殺的人就足夠你進軍事法庭！”盛襄伸手拉住嶽庸白的手臂，“為什麼召你回去？”
“衛星檢測到北邊惡種駐軍異動，恐怕要進攻基地。”
“薩缪爾……一定是他！世紀軍團剛撤出巴塞，轉頭就……可是奇迹，霍爾曼基地銅牆鐵壁，而且還有其他将領，就算你不回去……”盛襄眸中一動，忽然察覺出其中纰漏，質問道：“不對！奇迹，你别想蒙我。你根本不是霍爾曼基地的忠臣，而且如果你隻是為了回去應戰，怎麼反倒不帶走你的部隊！”
“我是霍爾曼的指揮官。”嶽庸白一句話堵回去，緊接着道，“若我是你，我會抓緊時間反攻巴塞。惡種的精銳無法同一時間兼顧南北半球。”
一種強烈的不安讓盛襄格外焦躁，他打開那袋烤得焦香的面包，用懇求的語氣說：“等等，太突然了。你讓我再想想……我們先坐下，把這些吃完好嗎？”
兩人便坐在樹蔭下，各懷心事，安靜地對付可憐的小面包。
盛襄搶過他最後一口面包，湊得極近，咬牙道：“奇迹，你别給我裝傻，我們的關系和以前不一樣了。所以，我不接受這種道别，你匆匆要走，至少得跟我交代一下之後的安排、還有下次見面的時間地點。”
嶽庸白卻搖了搖頭，“回去後的安排，是軍事機密。”
盛襄忍不住爆了句粗口，“那我不讓你走！”
嶽庸白漠然：“你攔不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