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爾曼基地裡還留着嶽的一個繼承體。萬千實驗體中才能誕生一個Geist,科學家們自然舍不得他死。至于那些深奧的研究,我是個粗人,說不清楚。不過,恩特隐修會中有位'知命者',他知曉所有關于實驗體與永生物種的秘密,我猜,繼承體複生一事,也會由他操辦。”
盛襄從未聽說過恩特隐修會中還有個序列“知命者”,心中恍惚,并不全信。可安立奎說的話猶在耳邊,黑體的神奇他也見識過,似乎也不好直接否定這種可能性。他沉吟半刻,又問:“知命者是誰?我該去哪兒找他老人家?”
“恩特隐修會最初由嶽芳菲和弗裡曼一手創建,背後有霍爾曼基地支持。但後來,一些過于激進的研究引發争議,霍爾曼與之斷絕關系,驅逐或監禁了組織成員。隐修會内部也随即分裂:一些長老如弗裡曼那樣将研究轉為地下,更多人則選擇退出組織,留在霍爾曼。知命者就在那時加入了軍方的基因工程項目。這都是将近三十年前的事了。知情者大多入了土。”
“穆野,你說的可是真的?”盛襄聲音微顫,"若是真的,我這就去基地把知命者請出來!”
“我雖曾是霍爾曼少校,如今也隻是個被驅逐的叛徒。”穆野搖搖頭,“基地戒備森嚴,你的身份又如此敏感。貿然前往,不僅找不到人,恐怕還把自己都給搭進去。況且,那知命者性情極為乖張,若是觸怒了他,一個不順心,說不準他就不幫助嶽複生了。”
盛襄雙手伏在魚缸的玻璃上,依稀若見到水中有個孤影徘徊,打了個冷顫,“我……連找都找不得嗎?”
“八年罷了。”穆野的語氣慢下來,“到時候回頭看,不過彈指一瞬。等你振興了新索菲亞,連巴巴耶夫也要敬你三分時,辦什麼事不容易?到時以外交之名接觸霍爾曼,不是更穩妥?可倘若……唉,八年後嶽欣然歸來,發現你先把自己熬死了,隻怕他後悔費勁重生。”
“如果……”盛襄帶着最後一絲遲疑,“如果八年後,他沒能回來呢?”
穆野目光如電,字字擲地:“我要是在這麼容易被拆穿的事上騙你,到時候,也不怕你來尋仇。再說了,你既然想死,早死八年晚死八年,有什麼本質區别嗎?肖恩,你我相識至今,話不投機的時候居多,要不是為了我的兄弟,你他媽死在哪裡,又與我何幹!”
沉默在兩人之間流淌。終于,盛襄擡起頭來,在那雙灰藍色的眼睛裡,第一次迸發出希望的光芒。
“好。”盛襄發起了倔,“八年就八年。我竭盡所能,還他一個海晏河清!”
穆野暗自松了一口氣。這個摻雜着科學與神秘學的謊言,就像一道古老的符咒,寫下了一個生者與死者的約定。
而八年的光陰,長到足以讓一個絕望的人重新找到活下去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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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呢?”
“後來啊……”講述者手舞足蹈,“總統閣下在林中‘刷刷刷’、‘噗嗤’、‘嘩啦’、最後‘嘭——’的一聲,親手了結了辛普森。辛普森之後,就是世紀軍團的薩缪爾将軍上位。這四年來,他執掌A國,與人類基地倒也相安無事。”
話音未落,房間裡傳來一聲巨響,對講機裡随即響起急促的呼喊聲——原來是北風呼嘯,竟将總統府二樓窗戶的保險栓撞飛了!那個名叫拉胡爾的南亞青年正在教導一位新來的衛兵,聽到動靜便說道:“我讓人立即送工具箱上來,等到了,你進去修窗去。”
“是。”
“诶,”拉胡爾又叫住他,“聽說你是霍爾曼籍的?”
“是。”少年用地道的特彌爾語回答。
兩人一拍即合,當即改用家鄉話交流。這小衛兵看起來最多十三歲,話不多,幹活麻利,讓拉胡爾不由想起自己的少年時光。他滔滔不絕地講起在霍爾曼空軍營的往事,講起人造神,講起那段被帶到巴塞、經曆内戰卻最終選擇留下的傳奇歲月。
“我是Beta,在霍爾曼基地可當不了軍官。不過聽說你這麼小就分化成Alpha了,那在霍爾曼應該前途大好哇,為什麼要千裡迢迢來投奔新索菲亞?”說着,拉胡爾嘿嘿一笑,自來熟地将胳膊搭在小衛兵肩膀上,“該不會也是因為肖恩先生吧?”
自打辛普森銷聲匿迹,擁有感染惡種之能的沃克總統更是名聲大噪,信徒遍布四方。四年間,慕名而來的人絡繹不絕,使得新索菲亞一躍成為可與比肩霍爾曼的大型基地。
那少年隻道:“我有疑問,要找答案。”
拉胡爾被說得一愣,最後搖了搖大拇哥:“小哲學家啊你。去吧,工具箱到了,修窗的時候輕一點,别打擾總統休息。”
少年推開了總統休息室的門,走近一些,内室傳來的呻|吟卻讓他不由駐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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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初雪,燈火闌珊。
記憶的塵埃被拂去,化為漫天飛雪。
“你來接我下班嗎?”冬夜寒冷,盛襄剛從總統府下班,嘴裡哈着熱氣,一路小跑着到路燈下。
那一身黑銀制服的高大男子轉身,遞來一杯熱騰騰的巧克力,溫暖的甜香中和了他冷冽的信息素。他擡起手,修長的手指拂去盛襄發絲上的雪花。
凝視着那雙金瞳,盛襄幾乎忘記了如何組織語言,隻能用最本能的方式表達此刻熾熱的渴望。
“我想你了。你下次直接去我的辦公室找我吧!熄燈後沒有别人,隻有我們……”他摟着男人的脖子,雙腿盤上那勁瘦的腰。
兩人近在咫尺,時間随之沉緩,全世界好像隻剩下了這一盞路燈,還有他們對視的這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