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啪!
時國京太郎收回了被打開的手,泛起紅色的皮膚說明了剛才這一下用的力量并不小。
不破攥着胸口的衣服,直到布料全都皺縮成了一團,垂着頭,整張臉隐沒在陰影裡。
不能去想,不敢去想。仿佛要把整個心髒點燃的憤怒在他心底燃燒着,那些記憶,那些房子、紅發、火焰、微笑、鮮血是一個個助燃劑,丢進他心裡,将整個胸膛炸的粉碎。
時國京太郎托腮大大咧咧地坐了回去,嗤笑道:“這不是挺好的表情嗎?”
“京太郎,别說了!”
“嘁,這家夥狀态不對,俺是怕之後的任務他拖後腿啊!”
“你快閉嘴吧!”柏山結月花将一顆蘋果塞進了時國京太郎的嘴裡堵住了他的話。不過,她沒有反駁時國京太郎關于不破千裡狀态不對的說法。像是被人狠狠冒犯了的少年跪坐在原地,柏山結月花溫潤的眼眸悄悄看向了滿臉怒意而不自知的不破,想起了鱗泷左近次曾經和自己說起的事情。
【那個孩子,一直都在生氣啊。】
【生氣?千裡君嗎?】
【我能聞得到,】鱗泷左近次撥了撥快要燒盡的炭火,紅色的天狗面具遮住了他的表情,柏山結月花隻能聽他說下去,【憤怒、悲傷、懷疑。那個孩子似乎被某個問題困住了,就像哪怕知道答案卻也不願意相信一樣。】
【不願意接受某種事實......的意思嗎?但是從他的刀法上,我感覺不到一點迷茫?】
【......這才是最奇怪的地方。他非常地堅定,揮下的刀刃也沒有一絲猶豫。他的内心并沒有任何動搖。】
【确實,很奇怪啊。】
不破深吸了幾口氣,終于收斂了表情。他站起身對時國京太郎說:“抱歉,是我的錯。”
嘴裡啃着蘋果的時國京太郎挑眉。
“我因為運氣好才活了下來,有幸遇到了矢吹先生和若松師父,還有你們。我不會忘的,”那些憤怒,那些仇恨,那些回憶,“我會将惡鬼斬盡,唯獨這一點決心從未動搖!”
活下來了,想要回報保護他的人,想要保護他能保護的生命,以及深藏在不破内心深處、從未熄滅的對惡鬼的仇恨,這些才是他揮刀的理由,也是他追求更強大的力量的源頭。
......紅色頭發的惡鬼,這次我一定會将你——!
“哈!這是俺想說的才對!”時國京太郎跳了起來,和不破面對面喊道。
從不動搖的決心......嗎?柏山結月花坐在一旁,看着和時國京太郎争吵起誰會先成為柱的不破千裡。
“千裡君還真是,好厲害啊。”她無意識地發出了贊歎。
“哈!?俺才不會輸給這個小麻花辮!”
“哈哈哈,京太郎也很厲害哦!”
時國京太郎突然頓住了,不破發現他的耳朵居然泛起了紅色。
“哦呀,你們兩個,”他摩挲着下巴,然後突然笑了起來,打了個響指,“難道說是‘那個’嗎!?”
“嗯?‘那個’是哪個?”渾身肌肉的時國京太郎轉過頭來問。
“咳咳......”柏山結月花甩開頭低聲咳嗽。
“京太郎,就是‘那個’,‘那個’呀!”
“所以說!‘那個’是哪個啊混蛋麻花辮!你給俺把話說清楚!”時國京太郎張牙舞爪地沖了過來,揪着不破的麻花辮把他甩來甩去地喊道。
“京太郎大笨蛋。”柏山結月花微不可聞地罵道。
“快松手!别這樣!要秃了!!”不破推着時國京太郎的臉往外用力,試圖拯救自己可憐的頭發。
笃笃。
敲門聲讓屋内的打鬧告一段落,不破說:“請進。”
門外是紫藤花家紋之家的主人,身後還跟着幾名鬼殺隊的隊員。其中一人就是曾與不破一同出過任務的石田大和,他是不破的同期石田陽和的哥哥。
“石田前輩!”不破起身來到門口。
石田大和跟石田陽和一樣,都是水之呼吸的使用者,比不破他們要大上五六歲,已經是甲級隊員了。這次的任務由他帶隊,跟在他身後的是其他任務的參與者。
“不破,好久不見了。”石田大和為三人介紹了其他隊員,還有一些人明早抵達。
“初步的計劃是明晚分組在十和田湖的周圍尋找鬼的蹤迹,如果有發現的話不要交戰,通過鎹鴉通知大家集合。今晚可以自由活動,一定注意安全。”
石田大和作為領頭者還有其他事物要吩咐隐,随他一同前來的隊員們似乎是同期,和不破等人打過招呼之後就進入了隔壁的房間,沒有與他們交談的意思。這并非難以理解的事情,大家多多少少都有所聽聞,這次的讨伐對象很可能是十二鬼月,哪怕隻是排名最後的下弦之六,也要比普通鬼的能力要高出許多。
在面對很可能有去無回的戰鬥前,大家都沒有什麼心情緩解氣氛。
“......哼,畏手畏腳的,真叫人不爽。”時國京太郎哐地一下坐回地上,百無聊賴地繼續吃着蘋果。
房間裡的三人全都掌握了全集中·常中的狀态,五感要比普通隊員強上不少,所以哪怕有一牆之隔,隔壁人說話的聲音還是清晰地傳入了他們的耳中。
“石田又來了,發現鬼的蹤迹不許交戰,萬一鬼跑了怎麼辦?”
“那不是正好嘛,那可是十二鬼月,真的會死啊!”
“不徹底讨伐的話,我們豈不是一直要待在這裡了?”
“拖到柱來不就好了。”
“也是呢!隔壁那三個人,全都是繼子吧?氣勢真是驚人啊,而且看起來一點也不害怕。”
“我隻是想多拿點工資而已,跟他們那種每天喊着仇啊、恨啊之類的小鬼還是有點差距的。”
不破起身将刀别入腰間,拉開了障子門對時國京太郎和柏山結月花說:“要出去走走嗎?”
“正好,俺也想出去透透氣!”兩人迅速跟上,離開了紫藤花家紋之家。
十和田市的街道上人很少,行人們慢悠悠地走着,到處散發着一種安然悠閑的感覺。街道兩旁有一些劇院和和果子店,偶爾有提着菜籃的菜農和他們擦肩而過。前方的人忽然多了一些,熱鬧的聲響也傳了過來。
“前面有什麼表演嗎?”三人走在人群外圍,透過人頭的縫隙向裡看着。
“好像是茶館裡有人在彈三味線。”柏山結月花将手搭在眉毛上,伸着脖子說。
不破看了兩眼便興緻缺缺地移開了目光。
象牙制成的撥子撥弄着琴弦,彈奏出清幽而純淨的音符,路人無不為之駐足,側耳傾聽。不破低頭向前走,擁擠的人流逐漸将他和身後的二人隔開。過于敏銳的五感讓他不太适應人多的地方,可是現在人聲越多,他反而進入了一種非常清淨的狀态。耳朵能夠接收周圍的聲音,但仿佛有一層薄膜将他的大腦與周圍分隔開來,産生了一種異樣的脫離感。
違和感。
有哪裡不對勁......像是有什麼東西被藏了起來。
晚歸的人或是外出散步的人們都穿着浴衣,一抹楓紅闖入了不破五彩斑斓的世界裡。
白皙的脖頸從微微外翻的衣領處露出,黝黑的長發被柔順地挽向一側。她小步地走着,木屐輕敲着地面,發出哒哒的聲響。
不破死死盯着眼前的身影,不自覺地瞪大了眼睛。她的頭向左邊微微側着,這是因為他們出行時,不破總愛站在她的左側,而她也會側着頭笑着同他講話。肩膀放松地垂着,略帶肉感的頸窩靠上去,總能聞到一股木槿花一樣甜甜的香味。那雙手會撫摸着埋首在她懷裡撒嬌的人的頭發,然後輕輕歎道:“沒辦法呢,千裡總是像個小孩子一樣。”
周圍的人擠占了視野中的身影,不破沒有半分猶豫,扒開擋路的人群向前跑去,心髒撞得肋骨生疼。那個背影,那個與他日夜相處,互托終身的人......轉過來,快轉過身來啊!
——“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