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為什麼你就不能乖乖去死呢!!?鬼舞辻無慘!!”她尖利的指甲撓破了頭皮,染血的發絲散亂,她的所有恨意也無法幫助她吞噬那個為了自保而将身體切分為一千八百餘塊碎肉的膽小鬼。
然而命運又向她開了一個小小的玩笑。她喊出了鬼之王的名諱,卻沒有受到懲罰。她居然因為它的重傷而擺脫了被它奴役和操縱,她居然就這樣得到了求而不得的自由!
珠世至今都沒有忘記繼國緣一對她說的話——“我相信你想要打倒鬼舞辻無慘的願望。”依靠着這句話和内心的憎惡,珠世繼續存活了下去。她依靠動物血液和人類屍體生活,在長時間對自己的身體進行改造之後,她僅僅需要吸食一些人血就能夠存活。
在行醫的過程中,她遇到了病重的愈史郎。在告知了成為鬼的後果、得到了愈史郎本人同意的情況下,珠世嘗試着将愈史郎變成了鬼。所以愈史郎也是唯一一個不是由鬼舞辻無慘轉化而來的鬼。
他需要的人血比珠世更少,而且也和珠世一樣,可以飲下紅茶等簡單的人類食物。
而在幾百年前與珠世分離的籠島綠在某一天突然醒悟,想要從惡鬼的身份中逃離出去。她究竟因為什麼而幡然悔悟,又嘗試了多少方法自殺,已經無人知曉。
在鼓起勇氣沖入陽光下自焚,又在身體生存本能的奴役下狼狽逃回陰影之後,籠島綠逃離了自己的胞妹,遊蕩到了某處無人的森林,将自己埋入土下,想要就此長眠。
奇迹般地,她睡着了。
在她做着無盡的噩夢時,鬼舞辻無慘被繼國緣一重創,她和珠世一樣,幸運地擺脫了鬼之王的控制與操縱。
直到幾百年後,被人丢棄在亂葬崗的嬰兒的啼哭聲喚醒了她。那夜月光皎潔得讓她嚎啕大哭,她抱着襁褓中不斷揮手的嬰兒,親吻了他的臉頰。
不破替珠世補上了之後的十幾年。
“我在找到她之後,曾取走了她的血液進行觀察,”珠世在她的實驗台上找到了标記着籠島綠姓名的标本,隻不過現在裡面空空如也,“她是通過睡眠來補充體力,長達幾百年的沉睡讓她能在醒來之後不被血肉和饑餓逼瘋,并且安然無恙地繼續依靠每日長時間的睡眠來維持存活。最後一次觀察她的血液時,我發現她的血液成分曾發生過很大的變化。”
珠世惋惜地說道:“如果她能夠繼續活下去的話,說不定未來的某一天,她能夠克服陽光也說不定。”
愈史郎不知何時已經悄然離開,房間裡隻剩珠世和不破兩人相顧無言。
不破張了張嘴,又默默地閉上了。
他不知該說些什麼好,母親這幾百年的人生太過于痛苦,與自己和槿相處的短短十餘年,她是否曾經感受過快樂?如果她能繼續活下來的話......如果......
他不敢繼續想下去了。
暢想亡者曾經可能擁有的未來是一種亵渎,也是給留在世上的生者一條逃避的小徑,任由他們在上面悔歎、哀憐。
“我想,綠她應當是開心的吧。”珠世突然開口說道。眼前這個少年的心太柔軟了,也太堅硬了。他也許滿心悔恨與不甘,但隻肯倔強地逼迫着自己下定決心,一次次擊碎又一次次重組,這才有了這樣一顆強大且堅強的心吧?
“曾經,她最大的願望便是能夠和家人一起幸福地生活,”珠世微笑着,嘗試着将手搭在這個少年的手上,安撫着他,“她早已達成了這個願望。是你和槿啊。”
被她深愛着的人們、被她視作希望的人們啊。
——所以,請不要為我悲傷。我早應随丈夫孩子一同死去,之後的生命全部都是命運的饋贈。你們是我的寶物,千裡、槿。
不過是晚來的死期,更是苦痛的終結。
不破收下了珠世制作的能夠自主吸血的小刀。名為茶茶丸的小貓會替他将收集來的血液送回到珠世這裡,茶茶丸的身上帶着愈史郎的血鬼術制作的紙眼,能夠通過喵叫聲讓自己顯形或隐形。
“還是有點用場的嘛。”愈史郎聽着不破不輕不重的話,再次氣得面目猙獰。
他跟這個姓不破的真是不共戴天!!
連帶着茶茶丸都對不破弓起了背。
趁着四下無人,不破從幻術構成的圍牆中穿牆而出。珠世和愈史郎以取食人血為生,隻能保證他們存活的最低限度要求,兩人的血鬼術也都偏向輔助類,面對更強力的鬼幾乎隻有躲避這一條路。為了避免正面沖突,他們一直如此躲避着鬼舞辻無慘的追殺。
根據珠世提供的情報,鬼舞辻無慘曾經在東京待了很長一段時間,而且它在找一種名為青色彼岸花的藥材。據說這種藥材能夠讓鬼克服陽光的弱點,是鬼之王追尋了近千年而不得的奇珍異寶。
在遭遇繼國緣一的時候,鬼舞辻無慘露出了此生最大的破綻。紅發的武士所使用的日之呼吸能夠阻礙傷口的愈合,據繼國緣一說,他看見了鬼舞辻無慘體内有五個大腦和七顆心髒。為了徹底殺死鬼舞辻無慘,珠世也在研發阻止它進行自爆的藥劑。
十二鬼月的排名越高,體内鬼舞辻無慘的細胞含量便越高,也就越有研究的價值。不破答應會為珠世盡可能地采集鬼血,同時他也在思考要不要、以及如何将珠世的事情告知主公大人。
不破提着刀向鐵之助家的方向走去。在即将邁入大路時,他停下了腳步,在一旁的電線上看見了戴着紫色繩結的鎹鴉。
那是主公大人的鎹鴉。順帶一提,不破一直覺得它的聲音很有魅力。
*
“不破先生!你的刀好帥啊!是像這樣揮嗎?這樣?”
時隔多日,天音夫人再次拜訪時透家。不破作為護衛同行,在家門口被自來熟的時透無一郎纏住了。
時透有一郎站在一旁。他們兄弟二人雖然是一模一樣的面容,但區分起來卻不困難。哪怕僅見過兩次,不破還是敏銳地發現,時透無一郎看似粗線條,實則是更加難對付的那個。反倒是他哥哥,盡管每次見面總是繃着一張臉,似乎非常不滿的樣子,内心其實更加柔軟一些,隻不過為了保護兄弟和家人而故意逞強。
不破隔着窗子向屋内望了望。今天是天音夫人留在八王子市的最後一天,不破的任務也将在今天結束。
“您可以教我劍術嗎?不破先生!”
時透無一郎興緻勃勃地盯着他,屋内的大人們聽見了外面的聲響,時透父親向他笑了一下。
于是不破低下頭:“我隻能教你們一點最簡單的哦。”
時透無一郎的眼睛馬上亮了起來:“好!!哥哥快來!”
“你也太興奮了吧......”時透有一郎嘟嘟囔囔着,身子卻聽話地動了起來。
不破帶着兄弟倆去屋後的空地,從最基礎的格擋架勢開始,一點一點糾正他們的動作。
時透無一郎對這些基礎的招式表示不太感興趣,他想要學更厲害的招式。
不破半蹲着,将他的手臂擺到了正确的位置上:“那你學會了之後,準備用它們去做什麼呢?”
“當然是去幫助需要幫忙的人!爸爸經常這麼說!”
不破點點頭,又去問時透有一郎:“有一郎呢?”
看上去更加早熟的孩子皺着眉頭想了半天,最後敗下陣來:“我不知道。”
樹葉唦唦作響,樵夫的孩子們久居山林,美好又單純。
黑發被夏風攪動,拍拍手心示意孩子們試着向他出拳,不破同時問道:“這裡會有野豬之類的動物闖進院子裡來嗎?”
時透有一郎答:“偶爾會有。”
“那麼,”不破擡起手,用手掌接住了時透無一郎毫無章法的一拳,“首先要擁有一具強健的軀體,用我今天交給你們的方法,下次試着從動物們的腳下保護自己的院子吧。”
他有些害怕這兩個孩子會逞強,末了認真補充道:“當然,發現有野豬之類的危險生物,第一個要做的就是去叫父母,記住了嗎?理智地判斷對手的水平也是很重要的,打不過就叫人來群毆......”
“好诶!!”不知道時透無一郎聽進了去什麼,居然開始歡呼了起來。
不破見狀隻能笑笑,挨個糾正了他們的發力方式,然後站起身:“接下來是步法。不管是追捕獵物還是逃跑,跑不快可不行啊。”
“才不會逃跑,我會保護大家的!”
時透有一郎也小聲說道:“好遜。”
屋外孩子們跑動的聲音沒有打擾到大人們的談話。
産屋敷天音臉上的表情很少,她似乎永遠都那樣淡然沉靜,和她交談的時候總會讓人不自覺地靜下心來,連盛夏的燥熱都褪去了幾分。
“那麼,關于成為獵鬼人一事,還請兩位多多考慮。當然,孩子們的意願也很重要,他們的年紀尚小,可以考慮的時間也很多。”
宛如精靈一般美麗的白發女性誠意滿滿地向時透夫婦俯身,再次說明了鬼殺隊目前人數不足的窘境,也答應如果時透兄弟決意加入鬼殺隊的話,她會為他們找到最優秀的培育師。
時透父親希望能夠等到孩子們可以自己決定的時候,母親則對此顧慮重重。
産屋敷天音保證道:“有一郎和無一郎的天賦非常優秀,我們的隊員正在教他們一些防身用的技巧,就算不成為獵鬼人,也可以用這些技巧強身健體,請不用擔心。”
她理解每位父母的顧慮,但她必須要去争取。這些天賦優秀的孩子們将會在與鬼的戰鬥中發揮巨大的作用,更不要說時透家是初始呼吸使用者一族的後代,得天獨厚的基因優勢讓他們的天賦更加恐怖。不破已經向她充分地肯定了這一點。
找到那些天賦異禀者,勸說他們成為獵鬼人,這就是産屋敷天音作為鬼殺隊的一員能做到的一切。她與耀哉大人無時無刻不在夢想着變革的到來。
白發的女性透過格子窗,看向了院中輕巧躲避時透兄弟追逐的黑發少年獵鬼人。
很快,他就要成為鬼殺隊的中流砥柱之一了。
1908年下半年,半年一度的柱合會議上,不破千裡正式繼任九柱之位,成為鬼殺隊的影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