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輪辘辘,這二人的話聲不高,但因四周寂靜,姚姜在半夢半醒中都聽到了。
姚姜仔細回想她在馬車上所見。
馬車并不寬敞,但坐了她與兩名男子一名婦人,馬車内除了坐處,還放置着的數個粗布袋與四個水囊。
聽這人的話,姚姜知曉那些粗布袋中裝的是豆子,用于喂馬。
那四隻皮水囊應當裝的是路上飲的水,或許還裝得有暖身的酒。
馬背上馱負的物事越多便越擠,馬背上的騎客便越辛苦。
馬匹的腳力也有限,因此走遠路的客商都會将所攜帶的物事放在馬車内,或另備馱物的牲畜,才能讓馬匹走得輕松!
因此這夥人的随身物事都在馬車上了!
“他們會知曉我們向這邊走了嗎?”忽然,一個聲音問。
“我們出了城便分開了,他們應當跟着丁老六的馬車去了。即便他們馬快捉到了丁老六,得知我們沒走那邊,再返回來也晚了。”
聽到這話,姚姜知曉綁走她的六人分為了兩批,其中一批人駕着馬車布了疑陣,引着追尋自己的兵士去了别方!
想明白這個,她隻覺全身都涼了,緊咬着嘴唇,努力靜下心來,仔細聽着。
“現今我們走過的痕迹都被大雪掩住,他們應當找不到蹤迹追尋而來!”
“這回拿住了衛千戶的夫人,衛千戶也要受制于主人了。可衛千戶會在意他這夫人麼?”
“在不在意都不打緊。主人要的是這位夫人的本事,這位夫人去到主人面前便好。衛千戶在意這夫人,主人從此便得了大助力。若衛千戶不在意,那沒了這位夫人,便可以再娶。算得是主人給他的一個恩典!”
“這衛夫人可真是能忍!先前讓她将衣裳脫了來搜,她也脫了!尋常女子必定不肯,她居然肯,可見也不是正經女子!”
兩個聲音都陌生,都是姚姜未曾聽過的。
“住嘴!”傅娘子的話聲響起:“主人的意思豈可随意揣測!搜身一事不可再提,再提我必定告訴主人責罰你們!”
那兩人噤了聲,姚姜也靜下心來,在心中猜想這些人會将她帶往何方。
但馬車上沒了話聲,隻有車軸轉動的聲響傳來。
姚姜能想見衛駿馳聽到她被擄走時會是何情形。他們同住一個屋檐下許久了,姚姜對衛駿馳的性情也算知曉。
衛駿馳是能帶兵上陣的人,必定有其冷硬鐵血的一面!但他也性情溫和,對他所帶領的兵士,對他的夥伴,甚而對再招等人都很是關照。
她與衛駿馳是夥伴,是他名義上的妻!他必定會帶兵找尋,并前來追趕!姚姜也相信他若知曉了她身在何方,必定會用盡全力來搶人!
她甚而能想到他策馬奔來的情形!
但現下聽了這幾人的話,她有一瞬間的心涼:他們離開歸雁城便布下了障眼法,衛駿馳會追錯方向!
等他知曉被騙再返回來的确很難再找到這夥人走過的蹤迹!
即便找到了,她已被他們轉手交與了别人!後面接手的人應當也不止一批,多轉手幾次,衛駿馳即便有天大的本事也未必能找到她了!
因此她更應該想的是如何自救!
再次被自暗格當中放出來,姚姜在那狹窄的暗格中已斷斷續續睡了幾覺,頭腦已極是清醒。
她先對着馬車的車窗看了片刻,看到了車窗上的微光,知曉已是次日。
她聽到了馬車下兩人的話聲,他們頓着足,小聲抱怨着天氣寒冷。
她身上也已僵硬難當,繩索解開後許久都動彈不得,身邊有這幾人送來的面餅,她也拿不起來進食。
過得一陣,她伸出不聽使喚的手去拿面餅,卻始終拿不起來。
兩名男子與傅娘子都緊盯着她,手執匕首的男子道:“衛夫人,别磨蹭,你快些用過幹糧!我們還得趕路。”
姚姜坦言:“我的手僵硬得不聽使喚,且等我緩一緩。”
那三人也見她的手指僵硬,放在面餅上卻難以彎折,拿不起面餅,知曉是将她捆得太緊又塞在暗格許久讓她身體僵硬,便不再催促。
再過一陣,姚姜手指能活動了,但極不靈活,她努力拿起面餅送到口邊咬了一口,“我要飲水。”
那人掀起車簾,對着馬車外:“拿水來。”
她自被幾人抓住便滴水不曾沾唇,固然是她未向他們索要,也是這幾人不曾想起要給她飲水。
片刻後一隻水囊遞入馬車内來,那人接過來将水囊遞給姚姜。
姚姜接過水囊打開,送到口邊卻皺了皺眉:“能換個水囊麼?”
那人惡狠狠地盯着她,姚姜:“這水我喝不下。”
那人罵道:“你愛喝便喝,不喝便渴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