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管營離去後，姚姜問衛駿馳：“管營大人回去可會寫這奏疏？”

衛駿馳一笑：“他不與夫人争功便是知曉夫人遲早離開，農莊又不會跟着夫人搬挪，都會交由他管，都是他的功績。他必定會盡快将奏疏送往京城去，潑天的富貴在等着他！”

他輕歎一聲：“可惜了，夫人的功績歸了他人。”

姚姜微笑：“不可惜！這功績燙手，真落在我身上，我們都要寝食難安。”

衛駿馳：“夫人所見深遠。”

停了一停，他道：“再過些日子，我會将秀蘭表妹送走。”

姚姜一愣：“送往何處？”

衛駿馳牽着她的手回到後院正屋内，關好屋門才道：“夫人，如今遊牧部落沒了紅夷大炮，鬥志不似先前了，朝廷便能騰出手來了。”

姚姜看着他，無聲說了兩個字。

衛駿馳點頭：“正是。這仗一打數年，朝廷一心對外，騰不出手來清算這些惡事。現下終于能騰出手來對付他了。”

姚姜看着他，半晌後才問：“為何先前不動他？皇室不是最恨有異心之輩麼？”

衛駿馳歎了口氣：“靜王府有父子兩代的積累，網羅的官員衆多，盤根錯節，要将其一舉鏟除都得傷筋動骨。沒有外敵，朝廷哪怕将一半的官員都摘了烏紗，也還有願為朝廷辦事的官員出力。但有遊牧強敵壓境，朝廷内部再有動蕩，”

他又歎了口氣，姚姜卻已經知曉了他未能說出口的話：北疆大營餓着肚子對敵還是小事，說不好要江山易主！

她微微一笑：“我明白，兩軍對陣，牽一發而動全身。且靜王府為防野心被發現，極是隐蔽。靜王府從前便有過斷尾求存的情形，這時若再遇難關，必定還會斷尾求存。舍棄一堆不相幹的爪牙，主謀極心腹依舊能全身而退。畢竟作惡的是惡仆，姬複秋等人甚而不算靜王府的正經仆從。”

衛駿馳點頭：“不傷筋動骨，動他無益。且大敵當前，朝廷若在這時去細查靜王府的勢力，說不好會出意外。狗急便要牆。”

“刑部将夫人流放到此間來，的确想過借用夫人的才能。但誰都想不到夫人能将農莊建成，還建得這樣好。夫人是平定北疆最大的功臣。夫人不知曉，去年前年，戶部收到的賦稅僅是從前的四成。這麼點銀子還有許多用處，朝廷也捉襟見肘。去年六月戶部已發不出大營的饷銀，有四個月饷銀是去歲秋收完畢後一總送來的。就因夫人建好了農莊，大營兵士的吃食管夠，還很豐富，饷銀晚點發放也無關緊要。”

姚姜大吃一驚。

天災之後田賦減少她心中有數，但去年大營居然發不出饷銀？

衛駿馳歎了口氣：“大旱與蝗災，大周二十九郡有十數郡被波及。天災之後，百姓得曆經三年才能緩過來。可去年又有數郡遭遇大水，顆粒無收，朝廷赈災花的銀子海了去。何況之後還有疏通河道，修建堤壩，流民的安置，分發種子，放糧等諸事，戶部的内囊都空了。若沒有夫人在此，北疆早就斷糧了，哪裡還守得住？沒有兵士能餓着肚子對敵！”

姚姜在系統中研究過不少文獻資料，知曉旱澇兩災時常前後來到，但沒想到是這情形。

她看了衛駿馳半晌才問出一句話來：“沒發饷銀，兵士們也沒鬧事？”

衛駿馳：“北疆上下的饷銀一月得十萬兩，這其中有四成為食糧。朝廷還要讓百姓不餓死，官倉内糧米僅能辦成一件事，百姓與守邊的兵士，總有人要餓肚皮。朝廷計算了北疆的情形與戶部官倉中的米糧，送來小部分食糧，而後開倉赈災。那時歸雁城的農莊已初具規模，肉菜豐足，送來的食糧大多被廖管營分往了大小孤城軍營。大小孤城守軍吃得雖不好，但能飽腹，沒人挨餓。”

“饷銀暫且不發，大營裡是貼了公文告示的。言明朝廷救災安頓流民，饷銀緩發，過後補足。兵士不必為衣食發愁，也知曉家鄉親人受了災，朝廷正設法相助，且後來銀子也果真送來了，這事便這麼過了。戶部險些銀盡糧絕這事在北疆僅有大營的将軍等人知曉。因此夫人被擄走後，大營如臨大敵，紛紛出手相助找尋。”

衛駿馳輕歎：“大營上下對夫人的尊敬，從來不是因為我的官銜，而是夫人本就值得敬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