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全囑咐：“才是孕初，胃裡的寒濁之氣重了些，多暖着。想吃的多吃幾口，不想吃的不要勉強。我給你開個方子，你按方喝藥能少些不适。不論是家中的雜事還是農莊的活計，都交給他人去做。以後去農莊便乘馬車去，等三個月後胎兒穩當了，我再提點你。”

晚飯後，再招與瓊葉歡歡喜喜地來幫姚姜洗漱。

再招：“太夫人知曉夫人有了喜訊，不知多麼高興。”

瓊葉也笑：“不止呀，我們也高興。”

再招：“夫人找些細軟的布來，我們閑時做些小人兒的衣裳鞋襪。小人兒的衣裳不必分男女，我們隻管做，都能穿得上。”

她們的歡喜提醒了姚姜，她與衛駿馳相商：“還是等三個月後再讓外祖母知曉吧？”

衛駿馳劍眉一挑：“我正要給外祖母寫信報喜。外祖母盼我平安如意，知曉我要做父親了會多麼歡喜，為何要等三個月後？”

姚姜：“兄長說了三個月後孩兒才在我腹中坐穩，等坐穩了再說。”

衛駿馳在床邊坐下：“夫人，外祖母盼了又盼，我想讓她老人家早些知曉。家中人俱都知曉了，明日起小四與蘇季揚都跟在你身邊，有事你分派他們去做，隻要你不勞累，我們的孩兒必定能在你腹中坐得穩當。”

半夜，姚姜被哭聲驚醒，醒來還覺自己還在夢中。

她背對着衛駿馳窩在他懷中，聽了片刻才知曉他在哭泣，他身子顫抖。

姚姜立刻翻過身來，衛駿馳依舊哭道：“夫人，夫人，你在何方？”

姚姜愣得一愣：“我在你身邊。”

但衛駿馳卻未再言語，輕輕推他，他一動不動。

姚姜仔細對着他面上看了片刻，才隐約見他面有淚痕，但雙眸阖着，正在睡夢中。

他夢魇了。

姚姜連忙輕拍他：“醒醒，快醒醒。”

片刻後哭聲止住，衛駿馳睜開眼問：“夫人，夫人怎麼了？你渴了麼？”

他的話聲鼻音濃重，但他醒來了。

姚姜：“我渴了。”

衛駿馳起身：“我拿溫水來。你别起身。”

屋中漆黑，姚姜看不分明，但衛駿馳自小習武，眼力遠比姚姜好，片刻後已将一盞溫水送到姚姜唇邊，喂她喝了兩口。

待衛駿馳躺下，姚姜發現他已将淚水拭去，便依偎進他的懷中：“你哭了？可是做噩夢了？”

衛駿馳默然片刻後才回答：“是，我做了個噩夢。”

姚姜在枕上看他，黑夜中他的面容看不分明，但她感覺他輕輕戰栗。

衛駿馳家世顯赫，溫文爾雅，潇灑從容，與她在獨處時也是無盡溫柔體貼，有如冬日暖陽。

姚姜見過他的溫暖微笑，細膩的心思，機智果斷，自诩見過他的各樣面目，但卻料不到他會哭泣，且是在夢中哭得這樣傷心。

姚姜輕聲問：“是怎樣的夢讓你這樣傷心？”

衛駿馳沒有回答，他輕輕撫摸姚姜的背：“沒事了，那隻是個夢，隻是個夢。”

片刻後，他又道：“我從未想過我能活到北疆平安，還能有你并有自己的孩兒。”

姚姜想起了寺廟裡那密密麻麻的牌位。

武官在與遊牧部落的對戰中折損得厲害。

喬思燕還說過，與衛駿馳同科的武狀元與武進士在他來此之前便埋骨于此，衛駿馳又常帶着骠騎營出擊，自然早已想過他也會遭遇不測。

大營兵士常有死傷，衛駿馳又是骠騎營千戶，見多了戰場的殘酷，難免會發噩夢。

姚姜想了想：“夫君吉人自有天相，又有長輩們庇護，我們必定能平安回去。現下已在等候和談，到時不知這小娃娃可出生了。夫君喜歡男兒還是女兒？”

衛駿馳将她往懷中又攏了攏：“我都喜歡，女兒更好。”

姚姜意外，将身子微微後移：“你更喜歡女兒？”

衛駿馳：“我更喜歡女兒，若是我們的女兒似你，便更好。”

姚姜意外：“夫君不喜歡男兒？”

在姚姜看來，傳宗接代在這個世間根深蒂固，因此世人都喜愛男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