頓了頓,李硯書接道:“剛剛你說到報仇雪恨,莫非這唐家主不是失蹤?”
唐華聽她這麼一說,像是明白了什麼,臉上表情瞬間别扭起來,忍着惱意道:“你……你被那姓鄭的騙了,前家主他,他不是失蹤,而是被那白眼狼捅了一刀後,墜崖而亡。”
饒是做好了心理準備,李硯書也不由得驚住,脫口而出:“墜崖!”
唐華又道:“還有,你别聽那姓鄭的瞎說,那叛徒才不是前家主的女兒!她是前家主撿來的,是弟子!以後休要辱我唐家家主名聲!”
李硯書與骨衣對視一眼,道:“原是如此。骨衣,放開唐華姑娘吧。方才多有得罪,皆是關心唐家主所緻,還望唐華姑娘不要怪罪。”
骨衣收回刀,來到李硯書身後。
唐華摸了摸脖子,“嘶”了聲,有一道淺淺的劃傷,沒好氣道:“把我鞭子還來。”
李硯書隔空一抛。
唐華伸手接住,狀似無意地問了一句:“你鞭子耍得還行,師從何人?”
李硯書剛想順坡說去唐家祭拜唐微的事,就被唐華這句打斷。笑道:“家師面子薄,不允我道出她老人家的名号,嫌丢人,哈哈……”
唐華噎了一下,也歇了繼續問的念頭。
“既如此,就此别過。”
說完,她轉身走向唐易那邊。
李硯書順着望去,見唐易還直愣愣地立在原地,歎道:“說她傻吧,又知道撒迷藥自衛。說她聰明吧,自己這邊打了這麼久也不見她跑。”
就在李硯書翹首以盼,準備看唐易是如何出手的時候,離唐易五步遠的唐華從腰間掏出了一個鈴铛,對着唐易搖了兩下。鈴聲清脆,就見唐易原本低垂無神的眸子陡然亮了起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唐華手中的鈴铛,原本垂下的手臂微微向上擡起。
唐易應該是許久未曾喝水,沒有丁點血色的嘴唇上起了一層死皮,張嘴說話的時候粘住的嘴皮還會稍微撕扯一下。
“……不苦……不苦……”
雖然唐易的聲音很小,但是四下俱靜,這兩聲“不苦”還是被在場的人聽清了。
唐華微怔,但手中動作未停,趁人不注意直接一個橫劈将人打暈,後面兩人趕緊上前将人抱起送到一旁的馬車上去。
“唐姑娘。”
李硯書喚了她一聲,“請問這不苦,是?”
唐華道:“她,前家主給她取的字。哼,就連她的名字也是前家主取的。卻不想此人狼子野心,竟恩将仇報。叫什麼唐不苦,直接叫唐不是人更好。”
李硯書看了馬車一眼,回頭道:“名字乃唐家主親取,不論人怎樣,唐姑娘還是口下留情。”
唐華沉默了須臾,讪道:“一時口快。”
李硯書這才道:“唐姑娘,我有個……”
唐華打斷她道:“我叫唐華。唐家幾乎都姓唐,你一口一個唐姑娘,鬼知道你在叫誰。”
“……唐華,我有個不情之請。”
唐華皺眉看着她,猶豫道:“你不會是要……”
李硯書一看有戲,趁熱打鐵道:“正是。”
唐華有些不敢相信地道:“我看你年歲也不大,怎會……”
李硯書道:“實不相瞞,我六年前曾随家父行商時途徑雍州,不料時染惡疾,眼看時日無多,家父都在準備後事了,幸得唐家主相救……前唐家主出手相救,不然你我今日斷斷不會相遇。就是在那時我暗暗發誓,長大後定要來找唐家主報答救命之恩,卻不想剛到雍州就聽聞了唐家主失蹤一事,硯書心急如焚,萬般無奈,故才深夜前來,隻為一求究竟。”
唐華見李硯書言語間懇切自然,不似作僞的樣子,瞬間有些心疼起她來,歎道:“原來是這樣,姑娘知恩圖報,有情有義,唐華佩服。既如此,罷了,你們随我來吧。不過我有言在先,祭拜完前家主後,你們還需盡快離開,切不可多留生事。”
李陽書拱手道:“了然。”
因為她們三人多出來,馬匹不夠,隻能李硯書與骨衣共騎一匹,另外兩人共騎一匹,而素影不會騎馬,因此與昏迷過去的唐易同坐在馬車裡。
李硯書見那馬車要比正常的馬車小上一半,猜到是因為要走山路,所以才将馬車改小。要不是素影和唐易兩人都身量嬌小,不然這會兒素影也要出來騎馬。
山路遠比李硯書想的要危險,像是一條人為踩出來的小道,而且是一直往上走。
大概有半個時辰,李硯書終于看到了唐家的标志。一面黑白紋旗,旗上畫着類似藥鼎形狀的東西,一半黑一半白。這讓李硯書想到了《周易》裡的太極八卦圖。
原以為要到了,結果唐華冷不丁冒出一句:“到山門了。”
山,山門!?
望着好似到不了盡頭的山路,李硯書突然有些佩服起唐華她們來。不僅要長途跋涉上山下山,還要抓一個會用迷藥的小師妹,難怪唐華一開始脾氣那麼差,這一趟趟下來上去的,人不發瘋才怪!
很快,李硯書就再次肯定了剛才的想法。
因為……下雨了!
一下雨,空氣中的雨水似乎就變成了冰刃,深夜的寒風裹挾其中仿佛要将人活活撕裂。
李硯書摟着骨衣的腰,貼着人耳朵大聲喊:“骨衣,我們換換!”
骨衣單手策馬,一隻冰涼的手覆上李硯書的手腕,“小姐不可!現在下雨,馬一停會出事兒的!”
離她們最近的一人大聲道:“她說的對,這時不可停馬。放心,再前面一點就沒雨了,再堅持一會兒!”
如此,李硯書隻能歇了換位的念頭,旋即雙手緊緊抱着骨衣,試圖以此溫暖她一些。
那人說的不錯,大概一炷香的功夫後,雨就停了。李硯書這才跟骨衣換了位置,讓骨衣靠着她歇會。馬車裡的素影聽見雨聲停了,也忙探出頭來,“小姐,你們沒事吧?”
李硯書揚起馬鞭,笑道:“沒事兒,放心吧。”
素影提着的心才放下,沖她們一笑,“那就好。”
出了山腰雨路,山路逐漸寬闊平坦。剛開始在雨裡跟她們說話的那人策馬過來,見狀歎道:“你們主仆感情真好。”
李硯書拉上缰繩,笑道:“都是一起長大的,感情自然要好。對了,還沒來得及問姑娘芳名。”
那人道:“唐毓,鐘靈毓秀的毓。”
唐毓說完,策馬而去。
李硯書看着唐毓的策馬而去的背影,忍不住道:“唐毓,人如其名,都是些好心腸的姑娘。”
骨衣不解,“小姐何出此言?”
李硯書輕笑一聲,“你與她們交手時,感覺如何?”
骨衣思索片刻後,道:“武功雖不及我,但交手時她們并未下殺手。”
李硯書道:“沒錯。你想想,唐易就算有迷藥,但是面對提前服過解藥的六人,她又如何能在其手下糾纏良久?”
骨衣擡起頭,“那就隻能是,故意為之!”
李硯書捏着馬繩沉默了一陣。
山道漸平,遠處一些建築漸露尖尖角。但因是在夜間,即使越挨越近也瞧不真切。李硯書朝那個方向一揚下巴,沉聲道:“保護好素影。”
說完,策馬追上前面唐華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