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前朝犯人同關一處不同,武明帝登基後,将牢房分了北牢房和南牢房,又稱南監北監。北牢房是關押男犯人的地方,南牢房則是關押女犯人的地方。
馬車到了南監,李硯書對素影道:“把銀子都給我。”
素影從袖中掏出一個粉色錢袋子,裡面有十幾兩的碎銀子。
“小姐,這些夠嗎?”
李硯書道:“夠了。你們在車上等我回來。”
骨衣不放心道:“小姐,要不我去吧。”
李硯書沒有答應,道:“放心吧,我去去就回。”
掀簾下車,李硯書來到南監門口,站在門口的兩個獄卒攔住她。
“站住,知道這是哪嗎?”
李硯書不動聲色打量面前的兩個獄卒,笑道:“知道知道,二位大人辛苦了,這點心意二位拿去吃茶。”
獄卒咳了一聲,了然道:“别聊太久,我們再有一刻鐘散值,麻利點。”
李硯書連連點頭,“多謝多謝,草民清楚的。”
一進到裡面,一股黴臭味撲面而來,熏得李硯書直皺眉。花笙受了十道鞭刑,此時正蜷成一團縮在牢房角落裡,鐵鎖碰撞的聲音讓她下意識瑟縮了下,旋即咬着唇緊緊抱住自己。
将人帶到,獄卒就轉身離開了,多待一秒都覺得晦氣。
李硯書來到她面前蹲下,道:“你為何要殺董平?”
花笙聽到董平二字,倏地擡起頭,眼神幾變。
李硯書重複了一遍,道:“你為何要殺他?”
這次花笙終于開口了,聲音沙啞道:“因為他該死!”
李硯書也不跟她繞彎子,直接道:“他殺了誰?”
花笙借着外面微微搖曳的燭光,認真看了李硯書一眼,道:“你是誰?”
李硯書道:“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如果想要為人報仇,現在隻能選擇相信我,也隻有我能救你。”
花笙聞言又低下頭,手指按在傷口處也渾然不覺。
李硯書見狀阻止道:“快把手松開!”
說着,她碰上花笙的手,剛一碰到,就被花笙猛地揮開。
“别碰我!”
李硯書手背紅了一塊,也不惱,收回手等她冷靜下來。
花笙這時才感覺到傷口處傳出的疼痛,反應過來自己錯怪了面前這個女子。
小小的牢房裡安靜了一會兒,才聽見花笙強裝鎮定地道:“你,你為何要救我?我什麼都沒有,還不了你的。”
李硯書道:“因為我們都是女子,本就該互相扶持。我不用你還,我隻想你能告訴我前因後果,告訴我,我要怎樣才能幫到你。”
一滴淚瞬間從眼眶落下,花笙咬着唇,忍不住低聲啜泣起來。
李硯書沒想把人惹哭,手忙腳亂地想安慰她,卻因為她身上的傷不敢上手,遂又找起手帕,左右兩個袖口都掏了個遍,除了素影的那個粉色錢袋子,再無他物。
花笙被她那副焦頭爛額,找了半晌隻掏出個錢袋子的樣子逗笑了,一張姣好的臉上血淚交錯,又滑稽又狼狽。
李硯書見人不哭了,尴尬地晃了晃手裡的錢袋子。
花笙緩緩道:“三年前二月,好友餘見夏來元安尋親,她說,若是找到了親戚,就寫封信給我,若是沒有找到,也寫封信給我,讓我算好時間去村口等她。可是三個月過去了,我都沒有收到她的信。五月初,我決定去元安尋她。我一路問了好多人,都說沒有見她。見夏是我們村模樣最好的姑娘,因為右眼下的一顆淚痣,隻要是見過的人應該都會有印象才對。我又去了她說的親戚家,其實哪是什麼親戚,隻是她娘當初給人當丫鬟的府邸罷了。我問了那戶人家的管家,他說從未見過見夏。我在元安呆了一個月,身上的盤纏所剩無幾。就在我走投無路時,路邊的一個小乞丐跟我說,他在兩個月前見過見夏。那時她被那個管家趕出來,還跌了一跤。蹲在路上哭了好久,因為長得好看,所以他有印象。”
李硯書蹲在地上,手裡捏着與這個地方格格不入的粉色錢袋子沉思不語。
花笙頓了頓,道:“我是孤兒,若不是見夏的娘将我撿了回去,我隻怕是早就死了,所以我一定要找到見夏。”
李硯書看着她,道:“之後呢?”
“之後我就繼續找,盤纏沒了我就去酒樓做工,就這樣過了兩個月,終于有一天我打聽到,見夏那天被趕出去後就被一個人帶走了。”花笙指甲深陷到手心裡。
李硯書凝眉道:“是董平?可你怎麼确定是他?”
“他親口所說!”花笙太過激動,牽扯到傷處,整個人抖了一下,“他經常來撫仙樓喝酒,他喝醉了親口所說!更有一次我偶然聽見他的小厮說,說……咳咳咳……”
李硯書隐約猜到了什麼,輕聲道:“然後呢?”
“他們都是畜生!”花笙赤紅着眼,恨不能啖其肉飲其血,“他們都該死!都該死!”
李硯書不忍在問下去,道:“見夏如今還在董府嗎?”
若是人還董府,她就是搶也會幫人搶回來。隻是李硯書也清楚,如今那位見夏姑娘極有可能已經兇多吉少。
“不在。”花笙搖了搖頭,眼睛黯淡下去,“生不見人,死不見屍。我去過董府送餐,從一個丫鬟口中得知,她見過見夏,大概有一個月,董平将她關在一處院子裡,派人嚴加看管。正當我滿心欣喜終于找到人時,那個丫鬟卻對我說,人已經不見了。她說之前也有好幾個模樣好的姑娘進來,短則一月長則半年,之後就會突然消失不見。”
李硯書道:“憑空消失?”
花笙道:“那個丫鬟說她也曾好奇,在府裡所有能藏人的地方都找了一遍,但都沒有發現任何痕迹。我想那個姓董的畜生會不會又将人賣到那些個腌臜地方去了,可我把元安所有的花樓找遍也沒有找到見夏。姑娘,你信我!見夏一定還在董府,她如果出來了,一定會來找我的,你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