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一開,蕭霂見是武霜,微詫道:“殿下?”
武霜心裡全是接下來要問的話,壓根沒有去仔細看面前的人,隻是開門見山地道:“我今日來是有件事想要問你,你需得如實回答我。”
蕭霂愣了一瞬,而後合上門出來。
“殿下所問,在下自是坦誠告之。”
“那就好。”
武霜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點頭,明明已經在心裡腹語了無數遍,可話到嘴邊,她卻不知該怎麼說才好了,隻能點點頭,沉默下來。
過來一會,蕭霂突然道:“聽聞殿下搬去了公主院,可還适應?”
“适應。”
蕭霂一問,武霜就下意識接了這話,片刻後才想起是自己要問他話。于是勉強穩定心神,快速道:“父皇要将沈珩指給我做驸馬,我不願意,我心悅之人不是他,你明白嗎?”
武霜一口氣說完,隻覺大腦一片空白,但同時又覺羞臊不已。即便這樣,她的眼睛也還是一瞬不瞬地看着蕭霂,不願錯過他的任何一絲表情。
萬籁俱靜裡,武霜聽見了自己擂鼓似的心跳聲。
但是接下來每呼吸一次,她的心便往下沉一分。
時間被無限拉長,但又在間隙中消逝。
武霜眼裡的光一點點消失。
終于,蕭霂開口了,他的聲音一如既往地清雅,他道:“殿下天潢貴胄,千金之軀……”
“我不是來聽你說這些的!”武霜失落地垂下眼,眼圈瞬間變紅,手顫抖成一團,低聲道,“……你心裡,有我嗎?”
蕭霂愣了一下,嘴唇微動,低下眼錯開了武霜的目光。
“我心悅你。”武霜蓦地擡眼。
武霜也想不到自己可以這麼平靜地說出這句話,甚至說出來後她覺得堵在心口的那塊大石頭仿佛也随之消失了。
“我心悅你,我想嫁的人是你。”
武霜眼瞳漆黑,認真盯着一個人看時,那雙眼仿佛蘊藏着千言萬語,都在說——你的心裡有我。
下一刻,武霜顫抖着擡起手。
就在她即将要挨上蕭霂的手時,蕭霂卻突然往後退了一步,揖禮道:“多謝公主垂憐,在下側陋之身,幸叨恩庇,實在不敢耽誤殿下芳華。”
武霜鼻頭一酸,嘴唇都在微微顫抖,啞聲道:“如此嗎?隻是……這樣嗎?”
蕭霂揖禮的手沒有放下,那張溫潤如玉的臉始終低垂,他道:“是。”
武霜咬住了嘴唇,旋即擡起頭,眨了眨眼,眼淚在眼眶裡打轉,但就是拼命忍住不讓其落下。
“好。”
武霜張了張嘴,試了好幾次才說出這個字,她狠聲道:“今日之事,權當我從未來過,日後你我……形同陌路。”
說完,武霜轉身就走。
卻在轉過身的一刹那,落下眼淚。
李硯書一見到武霜,便知結果如何。李硯書二話不說就将人拉到一處隐蔽地,擡手抱住她。
武霜再也控制不住,眼淚決堤而下。她可是無雙公主,她想要什麼沒有,今日竟然會折在這麼個不識好歹的人身上。憤怒、恥辱和痛苦這些她從不曾嘗過的滋味正在不斷撕扯着她的心,她心中有個聲音不停地在喊,停下來!停下來!你可是無雙公主,不許為了一個心裡沒你的男人哭。她是武朝最受寵的無雙公主,她有自己的驕傲,她的眼淚不該為一個男人而流。
可她……做不到。
眼淚不受控制地往下流。
她覺得自己的心好像被一隻手捏着,痛得她喘不過氣來,她好難過。
“硯書,我的心好痛……”武霜閉上眼睛,她止不住眼淚,卻可以止住自己的哭聲,她緊緊咬着嘴唇,直到嘴裡溢出一絲腥味。
“别哭别哭,不痛不痛啊……”
面對武霜的眼淚李硯書手足無措,忽然,她察覺到什麼,松開了懷裡的人,急道:“你在做什麼!快松開!一個有眼無珠的人罷了,這世上好男兒多了去了,他算什麼東西,也配叫你落淚。”
武霜一松嘴就想嚎啕大哭,聽見李硯書這麼說,她一抿嘴,更想哭了。
“硯書——”武霜重新抱住李硯書,泣聲道,“我喜歡他好多年了,我以為他待我是不同的,沒想到是我一廂情願!”
“不許你這樣說自己,”李硯書輕聲道,“你看上他,是他的福氣。是他不知好歹,來日我定找機會幫你報仇,你今日所受傷害,我要他千倍萬倍地還回來。”
武霜垂下眼簾,漸漸止了哭聲,随後拿出錦帕拭了拭臉上的淚痕,帶着顫音道:“硯書,謝謝你。”
李硯書接過帕子,替她細細擦拭,道:“你我之間,不必言謝。”
“嗯。”武霜從李硯書的眼裡看到了自己現在的模樣,眼眶紅腫,神情萎靡,一點都不像自己了。
這不是無雙公主,無雙公主不會這樣狼狽。
武霜看着李硯書,輕聲道:“硯書,我想好了,不管我以後是否會嫁給沈珩,我都不會再為了蕭霂而流淚。一個心裡沒我的人,才不值得我這樣。以後我與他形如陌路,你不用為我報仇,我與他本身也沒什麼仇怨,就當從未相識過,好不好?”
李硯書心裡還是有些難過,換作以前的武霜,是絕不會說出這一番話來的。
李硯書注視着武霜,輕聲道:“好。”
她牽着武霜回公主院,一路上兩人都沒有再說話。她們都心知肚明,今日過後,有許多事情都将不一樣了。
這天夜裡,元安迎來了武明十六年的第一場落雪。
大雪悄無聲息地覆蓋了整座皇城,連同一些不為人知的秘密,一起埋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