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願去細想女郎此刻纏上他的腰,是為了宮廷裡那個生死不明的人,還是被昨夜的屈辱經曆吓到,總歸不是真心接納他、順服他。
但是日子還長,不是嗎?
蘇勉挑起女郎的下巴,凝視她的眼睛,鄭重地訴說着誓言:“我會對你好,阿靜,我會一輩子都對你好,寵着你,慣着你,縱着你,阿靜,你信我。”
他吻過她的眉眼,她的臉頰,她的鼻子,還要往下時,裴靜伸手擋住他的唇,微微别開臉,示弱道:“能不能……能不能給我點時間,太快了,我還沒準備好。”
蘇勉理解地點了點頭,安撫道:“放心,我不做什麼。”
他含着她的唇輕輕吮吸,壓抑内心渴望,很快便離開,用力摟着她,仿佛摟着世間絕無僅有的珍寶,眉眼裡是得償所願的歡喜。
裴靜文安靜地靠在他懷中,聽着強健有力的心跳,思緒漸漸飛遠。
她才稍稍服軟,就開口說要出去,他絕對不會同意,少不得要和他周旋一段時間,也不知林三到底如何了,還有陳嘉穎。
那日元謙賣裴氏一個面子,把陳嘉穎送回裴允身邊。現在裴允被吊死了,萬一裴氏的人把怒氣都發洩在陳嘉穎身上,她的下場比起以前絕對有過之而無不及。
裴靜文煩躁地閉上眼,想了想又睜開,擡手撫上蘇勉的臉龐,溫聲道:“阿勉,幫我找個人。”
雖是有求于他,好歹她肯主動觸碰自己,還那樣喚他,蘇勉受寵若驚道:“何人?”
裴靜文離開他懷抱,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語氣不明道:“一個叫陳嘉穎的女郎,也就是你向你母家表兄讨過的外婦陳氏如煙。”
作為少時起就紅顔知己不斷、惹出許多風流韻事的世家公子,蘇勉大概能猜到女郎此時陰陽怪氣,絕對不是因為愛慕他而吃醋。
就像很多年前一位心有旁人的紅粉佳人,問他與前一位紅顔知己之間的過往,還幾次三番承諾聽了絕不生氣。
那時他還年輕,以為她當真不生氣,事無巨細給她說了,結果就是他豪擲千金才換來美人一笑。
對,隻有一笑。
至于為何隻有一笑,因為那冤孽拿着他的千金和心上人跑了,氣得他那段時間懶在家裡修身養性,生怕走出去被人笑話。
從那以後他就明白一個道理,千萬不要在女郎面前提起旁的女郎,哪怕女郎知道也不能承認。
蘇勉厚着臉皮把女郎重新摟入懷中,面不改色狡辯道:“什麼表兄外婦陳氏?表兄外婦姓甚名誰我怎會知曉?”
裴靜文輕拍他臉頰,輕嗤道:“就算你不識得陳嘉穎,荥陽郡三品郡夫人總知道吧?那日我親眼見你摟着她玩鬧,還把身上的玉佩扔給她。”
蘇勉嘴硬道:“有這事兒嗎?記得魏娘子那天原是與赢兒同遊,定是赢兒行了此事,阿靜記岔了,”又暧昧地笑了笑,“原來阿靜那時便這樣關注我。”
“我以為你至少敢作敢當。”裴靜文掙脫他懷抱,拉過被褥蓋住身體滾進床榻裡側,背對着他不再說話。
蘇勉單膝跪在榻上,伸手将人翻了過來,兩條胳膊撐在她身體兩側,懸在女郎上方,噙着笑解釋道:“何時就敢做不敢當了?不過是怕惹阿靜生氣罷了。過去是我混賬,如今我有阿靜,必定痛改前非,一心一意,再不似從前風流浪蕩。”
裴靜文冷哼一聲,神色鄙夷道:“這話你對多少女子說過?”
蘇勉注視着女郎,認真道:“除了阿靜,再無旁人,”頓了頓,補充一句,“阿靜在我心裡與她們是不一樣的。”
蘇勉原先裝得人模狗樣的時候,兩人之間的交流還算中規中矩,哪怕他捅破窗戶紙後和她磨那幾天,言辭除了輕佻放肆點,也都比較正常。
這種令她無語至極的渣男語錄,裴靜文頭一次在現實中聽到,實在是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起來。
蘇勉當然不會認為她這是喜悅的笑,面帶微惱說道:“阿靜不信?”
好不容易止了笑,裴靜文冷着臉反問:“我信不信重要嗎?”
蘇勉盯着她,反問回去:“阿靜為何覺得自己的想法在我這裡不重要?”
裴靜文不避他目光,莞爾一笑道:“既然我的想法重要,那你放我出去,我不喜歡像鳥兒一樣被關在籠子裡。”
蘇勉跟着她笑,低頭埋在她頸側嗅了嗅,像哄小孩似的輕聲說:“你就乖一點吧。”
裴靜文不耐煩地推開他,翻身面對青藍色緞面床幔,打了個哈欠道:“蘇郎君願意幫我找人便去找,不願意就算了。我昨夜做了噩夢沒睡好,現在要補覺,沒精力陪蘇郎君打情罵俏。”
蘇勉掀開被褥躺了進去,說道:“昨夜我守了你一夜,才睡一個時辰便被你鬧醒,正好也補個覺。”
裴靜文扭頭,玩味地看着他。
蘇勉讪讪道:“此處是我的寝室。”
裴靜文這才仔細瞧了眼床幔,雖然同為青藍色妝花緞,上面的花紋卻不是東廂房寝室裡的秋海棠紋樣,掀開被褥坐起來便要下榻。
“哪兒去?”蘇勉橫臂攬着纖細腰肢,把人按了回來,“東廂房昨夜沒生火,跟冰窖似的,冷得要死,就在這裡睡。”
來自男人臂膀的熱意穿過單薄寝衣,像岩漿一樣灼傷肌膚,裴靜文不自在地擡手抵着男人胸膛上的薄肌,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仍是玩味地盯着他看。
蘇勉默了半晌,坐起來,無奈道:“好,好好好,我去東廂房可成?”
裴靜文說道:“西廂房。”
蘇勉滿臉疑惑,問道:“為何?”
裴靜文一本正經說道:“東廂房有我的貼身衣物,你過去睡我心裡不安。”
走到寝室門邊的蘇勉不可思議地回頭,指着她雙唇微顫說不出話,心中有氣,一腳踢倒寝室門邊挂着錦帽貂裘的黃花梨木架子,氣才順了些,丢下一句話闊步離開正房。
“我是風流,不是下流。”
“沒區别。”裴靜文拉過被褥蓋住頭頂,頓時陷入一片漆黑,睜着眼思索接下來她該如何面對蘇勉。
蘇勉和林建軍不同,他出身魏朝名門,又是家族繼承人,從小接受了最标準、最嚴苛的魏朝本土士大夫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