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說,這大壯就該有個人治治,侄媳婦你仔細說說柏蒼媳婦來幹啥的。”
······
“妹子說,她剛來不知道家裡的事兒,找我打聽,就這一句,然後······”馬氏哽咽着說不下去,倒不是人柏蒼媳婦如何,而是她記起人進屋之前丈夫的拳打腳踢。
柏蒼正要問,卻見馬有金站在門口,滿臉陰郁。
跟着馬有金淌水踩泥走到屋後,站在屋檐下還能看到自家的院子,柏蒼道:“你知道?”
雨水自屋檐滴落,砸在地上濺起水珠,馬有金盯着濕漉漉的台階道:“我爹又打我娘了,嬸子是被我娘的哭聲吵醒過來的。”
”你咋知道是被吵醒?”
“嬸子過來時衣服紮在褲腰,頭發亂糟糟,聽到我娘哭聲臉很黑。”馬有金冷冷道:“嬸子站在廳堂的時候,我爹确實要伸手拉,不過沒拉到。”
見他拳頭攥的死死,柏蒼突撸了一把他亂蓬蓬的頭發,道:“帶你弟弟妹妹去我家。”
回到屋前檐下,柏蒼在台階上蹭了蹭鞋底,跺跺腳才進屋。
東間的人見他回來,不過臉色黑的如同鍋底,站着的人不自覺提了提臀,坐在炕沿的更是直接下地站直。
柏峻用煙鍋指着侄子,慢吞吞道:“問清楚沒?”
“嗯。”
硬邦邦一個字,衆人心知不好,炕沿處的人往後挪了挪。
馬大壯正對着的炕沿前,空了一大片。
柏蒼上前,沉聲道:“謝葉是上南坡村謝家的閨女,經常出山的人應該聽過。”
“謝葉。”坐着睡着的麻老頭睜眼,咂摸後道:“ 謝六的閨女?”
“九叔,你知道?”有人出聲問道。
麻老頭舒展胳膊,拉長調調道:“知道知道,那女娃小時候我還見過,她爹可是個有本事的,就是不長命。”
見他搖頭晃腦咋舌賣關子,有人着急了,急吼吼道:“那她有沒有瘋病?”
“瘋個屁!”麻老頭大喝,站起身指着屋内人氣急敗壞道:“跟你們說不要聽風就是雨,哎你們個頂個的就是不聽,人要有瘋病,早給出去了。”
就謝家那讀書人的名頭,即便是瘋子,想娶人攀關系的人家也多了去了,要不是這女娃名聲太差,哪還能輪到自家這傻小子?
昨兒雖聽柏蒼說了一嘴,但麻老頭直覺他沒說實話,不過柏蒼不傻,能把人帶回來定是覺得這門親事沒得跑,畢竟他早些年就提說過,不過這小子畏畏縮縮沒敢上門提。
成了,沒瘋病就好,沒瘋病就不會亂打人。
在場的漢子想起雨中揮鞭的身影,齊齊慶幸!
殊不知日後每每想起今日就懊悔,當然,此是後話暫且不提。
既然不是瘋病,那為何來馬家打人總得說清楚,衆人目光全部投向炕上沒了聲響的人。
馬大壯在柏蒼進屋時就消停了,不過卻掀開被子趴在炕上,背上紅痕交錯,不過更顯眼的是脖子處。
不過這些痕迹在獵戶眼裡連皮肉傷都算不上,他們在場的誰身上沒點傷疤牙印!
柏蒼也不把這些紅痕放在眼裡,要他說,還是抽輕了,不然,現在哪還會嘴硬?
“大壯,咱們白雲嶺人家本就不多,都是山民獵戶,大家夥一家親相互照應,因着你是白雲嶺人,往常你幹的那些大家也都睜隻眼閉隻眼不當事兒。”
“可你不該對謝葉起心思,你明知道我昨兒才将人背回來,燒了一宿,你還敢······”
馬大壯挺起頭,大聲道:“我沒有。”見柏蒼眼神狠厲,連忙改口:“是那娘們先勾引我的,還叫我哥哥。”
“嗤—”不等柏蒼開口,麻青山直接冷笑,“嬸子叫你哥不是應該的麼,嬸子又不是那沒皮沒臉不講輩分的渾人!”
馬大壯臉色脹紅,卻是啞口無言
按輩分,那臭娘們确實要稱呼他為伯哥!
想到那冷冰冰如同毒蛇的眼神,馬大壯又急又惱,撲騰着向前抓住柏蒼的手,“你相信我,是那臭娘們來打我的,不然來我家為啥平白無故帶鞭子啊!”
柏蒼反手捏住他的手腕,冷冷道:”謝葉打你我們都瞧見了,隻是為啥打你?”
“叔爺爺也說了她沒瘋病,那她為啥不打别人就專打你?”
如果說謝葉的眼神是冷冰冰毫無感情,那現在蒼柏的眼神就是開春的山虎,嗜血躁動。
馬大壯瑟縮着想抽回手,可手腕處劇痛,痛呼道:“啊柏,柏蒼,哥知道錯了,是哥的錯,哥喝了酒迷迷瞪瞪······”
見他還狡辯,柏蒼一個使勁兒,猛拽之下,屋内響起一身響亮的咔吧聲。
手腕直接被拽脫臼,冷不丁傳來的生疼令馬大壯張大嘴巴喑啞着卻是喊不出聲,隻眼裡噙滿淚水。
“我、我錯了。”看着無力微垂的手掌,他喘着氣斷斷續續道:“我、我不該起心思,柏蒼,我知道錯了,快、快幫我接上······”
馬大壯忍着劇痛認錯乞求,可柏蒼卻不為所動,道:“這幾天下雨不用出門幹活,你這手就先斷着吧。”
聽他這話說得又直又硬,麻老頭閉眼摸腦門,道:“可不是,大壯,你要好好的,我那孫媳婦怕是要覺得咱們嶺上人合夥欺辱她,到時候跑了蒼小子又得打光棍。”
馬大壯哭喪着臉,正準備辯駁,就見麻老頭起身道:“不然是這,柏蒼你給接好。”
聽這話,他喜上眉梢,伸着胳膊期盼地看着柏蒼。
麻老頭冷哼,“謝家那女娃力氣大又有拳腳功夫,你制不住幹脆放人走,讓大壯給你說個好的。”
笑意僵在臉上,馬大壯不敢置信地看向麻老頭,結舌道:“我、我給柏蒼說媳婦?”
他上哪給人說媳婦,别說白雲嶺,就往裡走虎頭崗、黑熊寨都不一定有人肯讓他說媒,到時候在哪給人整個媳婦?
煙鍋裡的煙絲已經燒完,柏峻不甘心地吸了又吸,隻淡淡煙氣,他抽走煙槍,附和道:“這主意好,蒼兒,給你大壯哥把手捏好。”
馬大壯縮回胳膊,委屈道:“我在哪給你說媳婦?二壯還沒媳婦呢!”要是有合适的,他早說給他親弟弟了。
麻老頭一錘定音,“那就先斷着吧,反正你又不幹活,省得捶得馬氏起不來還要有金兄弟幾個照顧你倆。”
馬大壯蛄蛹着鑽進被窩,心裡卻在發愁,日後那臭婆娘該不會見他一次打一次······“不成,柏蒼,你那小媳婦若是日後再打我······”
“你要不是個欠揍的人能打你?”麻老頭沒好氣,背着手出門,站在廳堂訓話,“馬家的,不是我說······”
他這做派嶺上的人都知曉,也沒人覺得有啥,畢竟輩分高腦子也清楚,各家話事都得找他。
東屋的漢子西屋的婦人們個個立地站的闆正,仔細聆聽。
“大壯是個犟牛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要打你你就跑啊,随便哪家進去躲躲都成幹啥非得幹站着讓人打?”
“成親十來年了咋就不長記性?有金兄弟幾個都大了,再這吵吵鬧鬧,以後咋說親?”
至于馬家的老二馬二壯,麻老頭都不想提,要不是顧念着是馬家的種,早趕出白雲嶺了。
馬家屋内靜悄悄,隻麻老頭的訓斥聲兒在屋裡回響。
他在正堂訓,完了柏峻在東屋訓馬大貴。
自家人再不好那也是侄子的新媳婦,再說侄子将人帶回來還沒咋就被這混球欺負,要不是侄媳婦自己有本事,說不得今兒就得壞事兒。
柏峻作為柏家大家長,不表個态還真讓人覺得柏家好欺負呢!
這一訓話,就是小半個時辰。
麻老頭、柏峻兩位長輩是真沒心思在馬家吃飯,眼不見為淨,準備回家。
其餘各家人更沒心思了,且說馬家在嶺上是出了名的窮,能有什麼好飯,還不如回家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