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輪碾壓過草叢,發出細碎的動靜。
伏令年睜開雙眼,月光灑落于臉側,柔和纏綿。
她緩緩坐起,還有些迷蒙。渾身骨骼随着她的動作嘎吱作響,酸痛感席卷她的全身。
“醒了?”
伏令年側頭,正好瞧見被月色籠罩于内的裴知許。
雖常年坐于輪椅上,身姿卻依舊挺拔,宛若青松。
“小師叔。”伏令年掩嘴打了個哈欠,還是有些困倦:“下次換個軟點的草坪吧,這兒睡覺硌得慌。”
“你倒是選上了。”裴知許無奈地搖了搖頭。
“大師兄又來抓我了?”伏令年問。
這一年以來,伏令年養成了在小師叔秘境中躲懶的習慣。
或是三兩天,或者小半月,她總隔三差五地往秘境中跑。
累了,困了,難過了,亦或是高興了,她都喜歡往這裡面一躲,同小師叔說說話,再睡上一覺。或是向小師叔請教劍法,再酣暢淋漓地舞上一段。
沒有人會打攪她,她無需去考慮任何其餘的事情。
也因此,她和小師叔越加熟稔起來。這是一種介于友誼和親情之間的關系,與溫季才等人不同,與沈聿澤和沈楓澤也不同。
作為大師兄的沈楓澤,伏令年能夠信任依靠他,卻也畏懼着他,無法同他交心。而作為師父的沈聿澤,他并不嚴厲,甚至可以說是随心。然而,伏令年總感到他外表蒙着層霧氣,讓她看不真切。
唯有小師叔,伏令年覺得分外親切。
臉頰處忽涼,一條亮閃閃的事物在伏令年眼前晃悠過。在月光的照射下泛着銀光。
順着往上看,目光劃過骨節分明的修長手指,再看向他掌心不知由何物打制的手鍊,泛着銀色光暈的橢圓狀寶石粒粒分明。兩者相襯,格外好看。
“這是?”伏令年面露疑惑之色。
“生辰禮。”裴知許點點頭,示意伏令年接過。
“我的生辰還未到呢。”伏令年有些迷茫地接過手鍊,觸感冰涼,像是夏日林間的山泉。
她這具身體原本是孤兒,也不知何年何月何日生。伏令年便幹脆照搬了自己原本的生日。
“我知道。”裴知許聲音溫和地解釋道:“過幾日,我便要閉關了。”
伏令年先是怔愣,繼而露出些許擔憂之色。
外人不知曉,被裴知許教導了許久的伏令年卻很難不知曉他的狀況。
小師叔——或許應當尊稱他為望月仙尊。
他便是溫季才曾經提過,并十分崇拜的天下第一劍。
在百年前的妖魔戰争中,衆多仙門死傷慘重。尤其是處于一線戰鬥的遨月峰。
沖突爆發,戰争到來。當時作為一代天驕的遨月峰弟子裴知許自然也不會藏于後方。
也就是在那場戰争中遨月峰衆多弟子死傷慘重,映月仙尊死亡,身為望月仙尊的裴知許因此烙下殘疾,無法再站起。
其中的細節他人無從知曉,伏令年也知道也打聽不着。
倒是有許多有誇張色彩的坊間傳聞,可其中真實性無法保證。
身為修仙者,若僅僅是筋骨斷裂,甚至是失去肢體,都不算得無法逆轉的傷害。
然而,身為望月仙尊的小師叔卻再未能站起,終日隻能依靠輪椅行動,本身也逐漸隐沒于人世間,着實是不尋常。
因此坊間對他的傷勢多有懷疑,還因此流傳了各種說法。
什麼身負奇毒無法行走,修為盡失斷絕仙路,又或者是心有魔障困頓其中…總之,什麼樣的說法都有。
對此,伏令年隻是聽,從不會去問。
但她也隐約察覺到,小師叔的身體狀況并不好。
所謂的閉關,大概與尋常修仙者不同。
看着他蒼白的臉頰,伏令年忽地問:“你又要回到沼澤中睡覺了嗎?”
裴知許微怔,随後笑道:“可能吧。”
“那你什麼時候醒。”伏令年又問。
“半月,或者更久。”裴知許未有給出确定的答案。
看着伏令年的表情,裴知許眸中藏着笑意:“瞧你的表情,怎如此難過?”
伏令年故意歎了口氣:“難過以後沒地方躲避大師兄的操練了。”
就知道她嘴裡說不出什麼好話。
裴知許無奈瞧了她一眼,繼而道:“若要休息,你便自行來吧…這裡,一直都有留有一片空地。”
……
伏令年離開秘境,開始清點自己的計劃。
離四境大會隻有一年時間,伏令年未完成的事情還有許多。
秘境外天色尚明,伏令年趕到事務堂,接取了這一周可以完成的任務。
事務堂值班的弟子都認得伏令年了,見她急着離開急忙招呼道:“等一下,伏道友。”
值班弟子是一位身材略胖的少年,見伏令年轉頭,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一聲:“伏道友,你可真厲害,我還是頭一次見人接了這麼多青葉峰和丹峰的任務還未被設為禁止名單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