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尼星系距離希斯蘭遙遠，故而這航行的時間也長。巫諾獨自待在隔離艙室中，盡力使自己保持平靜——他現在有點暈機。

早些時候他還在星網上沖浪，現在頭暈腦脹，什麼也不想幹了，索性癱好。

在航艦上，好吃的也沒有，他也隻好被迫接受了能量膠囊。

康濟奉命來看過他一次，他順勢問起，得知了此次梅裡前往森尼星系，是因為星際環境突破會議（IEBC）在森尼召開，各大交易官紛紛要到場。

巫諾又突然坐起來，這樣一想，他應該能遇上些許熟人。

他在米克風暴中喪生，如今距離米克事件已過去五年，五年的時間說長也長說短也短，有舊人還在，也一定會有新人登場。

巫諾去按了開窗的按鈕，隔離艙室中的圓形小窗緩緩打開，隔着高抗壓透明玻璃，能夠看向外頭的情形。

他将手按在玻璃上，透過這一層，瞧見了淺淡映在上面的自己的面龐，還有最遙遠的無垠星空。

視野無限放空，廣袤宇宙中零落的星辰，以各自的姿态出現在眼前，又伴随航艦的極快光速，遠的去，近的來。

視野的最遠處出現一處眼睛形狀，巫諾驚喜地發出一聲喟歎，離圓窗又湊近了些，幾乎要貼上去。

蔚藍色的瞳孔與白色眼球，還有旁邊類似肉色的眼睑，那與人類的藍眼睛是如此相像，遠遠看去隻是小小的一隻眼，實際上卻浩瀚無邊。

那是一處典型的行星狀星雲，NGC 7293星雲，位于水瓶星座内，被稱作上帝之眼。

即使已經在太空之中航行多年，見過無數天體星象，但鹿商白仍舊癡迷于此，星空永不厭倦。

接近太空，是危險，也是幸運。

他正入迷，猝然腦中如針紮，閃過一瞬間的刺痛，随即湧上一股眩暈。眼前的景象有了重影，刹那之後又重新交疊在一起，視野恢複正常。

巫諾扶着腦袋甩了甩，企圖将不适感甩出身體。再看向窗外時，卻近乎不受控制地騰起了一股難言的沖動。

——好想、好想跳，就從這裡……

高空漂泊，該有多快樂，多自由啊……

隐秘的興奮感仿佛電流，在心底激蕩而過。

他意識到自己不對勁，竟然在凝視太空時産生了跳躍和墜落的沖動，他調轉過頭，當即重重地将按鈕拍下，小窗又閉合了，完全将内外景象隔絕。

而那種引誘人的沖動也極快地消失了，無影無蹤，仿佛從來沒有出現過一般。

巫諾快步到生命體征監測屏幕跟前，隻見心率超高，還有腦神經電波的波動圖也顯示着異常。

數據赫然表明剛剛的确産生了異樣的腦興奮，證明着那不是一場幻覺。

巫諾緩慢地深呼吸了一口，這時，隔離艙室的門驟然打開，一道緊促的審視目光往他身上落。

因為他不适應太空環境，因此即使注射了穩定劑，也是需要随時監控生命體征的。而那異樣的神經電波，觸動了梅裡那邊的警報。

“誤會啊，我沒事。”巫諾壓住心情，在梅裡的打量下，選擇了敷衍過去。

開玩笑，這次去森尼星系，對他來說也很重要，這是能夠接觸到更多信息的機會，他可不想被梅裡遣返了。

他說是誤會，梅裡拿目光仔細探究了他一遍，也的确見他沒有什麼不對，檢測屏上的數據也在慢慢恢複正常。

梅裡微挑起眉尾，莫名其妙：“興奮？想什麼？”

巫諾微微哽住，握住腕間的檢測手環，故意而為：“興奮？想你。”

果不其然，梅裡神色微妙，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隔離艙，幹脆利落。

*

除了這件事，在前往森尼的途中沒有别的異樣，巫諾獨自思索過了，也沒理出什麼頭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