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上将府邸的花園，能夠望見國王區古殿王宮的高塔，塔尖直拏雲霄。

梅裡收回目光，“上将有什麼要叮囑的嗎？”

阿迪倫直白地問他的打算：“懷舊日要到了，屆時大東薩區會開放，交易官今年有打算留在地面嗎？”

“極外涳汐這樣的自然現象難得一見，隻在大東薩區，巫諾說想去看看。”

——巫諾并沒有說過。

阿迪倫默認他這話的意思是要陪巫諾，他表情中露出一抹細微的笑，道：“這樣也好。”

阿迪倫的态度竟然是不加掩飾的認可，梅裡覺得有趣：“您不擔心有事嗎？”

“怎麼會呢？”阿迪倫風趣一笑，“您怎麼會讓他有事？”

“說起來，”阿迪倫繼續說，“他從小體質就不好，小時候動不動就要去醫療點，長大了才稍稍好些。您在踏入轉務事業之前，在地面從事醫療相關工作，這對巫諾來說也是一件好事。”

“希望有用。”梅裡應承。

他在希斯蘭的履曆是僞造的，也錄入了檔案系統，對外表示是希斯蘭移民，之前在希斯蘭本土地面進行醫療工作。

人體學跟醫學固然是兩門學科，但在學科基礎上有很大的共通性。

所以，他能推測到自閉症上并跟巫諾對峙，這是正當合理的，且不會對自身的真實信息造成洩露。

……

花園裡的暹鈴花也開了，這是一類希斯蘭星球獨有的植物物種，深受希斯蘭人喜愛，被當做最聖潔純美的祝福。

暹鈴花大朵大朵的純白，香氣淡雅沁人，隻在每年懷舊日的這段時日裡盛開，花期很短。這崇高的美麗事物也被當做是懷舊日的禮物，它是如此短暫，又彌足珍貴。

要過節了，在府邸花園的涼亭内聊閑天，他們狀态都很輕松，心平氣和，好像也被馥郁芳香淡化了心思，被節日的氛圍所浸染，此刻沒有什麼利益上的心思。

“新婚快一月，相處還習慣嗎？”

智械機器人在花園裡打理綠植，将暹鈴花采下來，阿迪倫從機器人手中接了一捧。

“他很好。”梅裡往椅背上靠，不假思索，“您放心吧。”

阿迪倫：“我知道你們是聯姻，沒有感情基礎，至于今後怎麼發展，這也要看緣分。但不管怎麼說，利益關系是别人強加給他的，他沒有錯。”

這話還頗有幾分嶽丈叮咛小婿的意味在，梅裡明白他的意思，因為在這段婚姻之中巫諾不占據主動權，阿迪倫希望他不要為難一個沒有選擇的人。

“上将，我很好奇。”梅裡将他的話細品了品，抱臂看向他，“他是一個很不錯的男生，但恐怕不是一個最佳的聯姻對象。”

他話裡話外都很委婉，他好奇憑巫諾表現出來的纖弱、病态，決意層為什麼要選擇這樣一個人。

阿迪倫明白他的疑惑，但也裝一裝糊塗：“你覺得他哪裡不好？”

“您要聽實話麼？”梅裡斟了一盞茶，遞給他，“他太柔弱了，我擔心養不好。”

阿迪倫接過茶盞，被逗樂了，打個啞謎：“你看這院子裡的暹鈴花，平時生長的時候暹鈴植株很容易養活，随便施施肥澆澆水就夠了，但一旦進入花期，這時候它就變得嬌氣，需要精心護養才能夠存活。”

“但花期裡難養的暹鈴，才正是最燦爛動人的。”阿迪倫笑了笑，頗有意味地反問，“不是嗎？”

知道打探不出個一二三來，阿迪倫是不可能告知他原委的，梅裡也就虛心受教，将這番啞謎聽了聽，也笑一笑：“我們很好，您放心吧。”

他們話中的主人公，巫諾此時也出現了，從門邊朝涼亭向他們張望。

“這樣最好了。”阿迪倫将暹鈴捧花交給梅裡，示意，“給他吧。”

巫諾瞧見他們談話結束，阿迪倫從涼亭回來，他自個兒連忙從屋裡出去。在中途迎上阿迪倫，阿迪倫拍了拍他的腦袋，也沒說什麼。

巫諾到涼亭去，坐在剛才阿迪倫的位置上，抓緊問：“你們聊什麼？”

“上将的意思是，”梅裡将捧花擱在石桌上，開口，“懷舊日要到了，讓我陪你去大東薩區看涳汐。”

——阿迪倫沒這樣意思過。

巫諾沒憋住幹笑：“大東薩區是限制區，有多少地面核心在，平時都不開放，隻有懷舊日才對外。你一個交易官，地面固然依賴你，但也恨不得把你發配邊疆，叫你滾出第一洲，會讓你輕而易舉地接近限制區？”

“怎麼不會？”梅裡從暹鈴花束中擇出一朵開得最盛的，拂去晶瑩的露水，注視他說，“話真難聽。你也知道，地面依賴我，希斯蘭需要交易官。”

“哦，你借我靠近大東薩限制區，夫夫共賞涳汐，良辰美景，好顯得光明正大，正兒八經。”巫諾恍然，“——你拿我當門票刷？”

梅裡笑了，并不否認，他起身将那朵新鮮潔白的花朵别在巫諾的衣襟上，悄悄壓低聲線，用隻有兩個人能夠聽見的氣音：“你對轉務，對轉地關系，看得透徹極了。”

巫諾不置可否，他對轉務群體有着天生的、長期以來的傾向性，在地面和轉務之中一定更向着轉務。

更何況梅裡跟他還都是交易官首席，他們是有合作基礎的，也是有共同立場的。

“這個好說，說不定我會幫你？”他輕輕撫了撫襟邊的暹鈴花，接受了這來自懷舊日的神聖祝福。

他打着啞謎，也露出一個迷人的笑容，唇角揚起的弧度恰到好處地表示關懷。

“五年時間，從踏入太空到交易官，你不會簡單。聽說你極有手腕，可我沒見識過。”

巫諾借他擋住自己不會被屋裡看到，仰頭沖他揚眉一笑：“心眼子可不能被暹鈴花糊住，剛好，告訴我你是怎樣的轉務領袖，看看野心。”

——雖然星籍不同，但同為星際交易官首席，他總有沖動要撕開梅裡的表皮，瞧瞧他有怎樣的能耐。

他忍不住攀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