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諾腦海中最後的印象,定格在有人破除門禁闖進測驗廳來,有人焦急地喊他的名字,好像是他的哥哥……
這最後的畫面和聲音之後,他中槍徹底昏死。
*
嘀、嘀、嘀……
經過了洩漏事故,微分子科被摧毀80%,人體總部也是引發洩露的科室之一,在調查期間所有研究中止,研究員被隔離。
研究所被關閉,任何人禁止通行。
但此刻人體總部的一間實驗室内,有人被隔離在這裡,年輕的總事一動不動地靠坐在椅子上,在整潔無塵的實驗室内安靜極了。
準确來說他被剝奪了所有職務,已經不能稱作總事了。
按道理他應該已經被收押入獄,然後刑訊逼供,不知道怎麼卻被帶回了實驗室。
嘀、嘀、嘀……
大門檢測到權限,但不是研究員的權限,而是另一種,來自科聯台。
他突然站起來,看清人,喊:“總台。”
對方頗有意味地審視他,笑了笑說:“聽說科學家,尤其是您這種真正頂尖的科學家都有樣品偏愛,您會拒絕一樣絕無僅有的實驗品嗎?”
萊伽甯很淺地蹙了蹙眉頭,謹慎地輕聲詢問:“您的意思是?”
“有一項實驗需要麻煩到您,我送您一份罕有的樣品。”
幾秒過去,萊伽甯推拒道:“我如今的身份,恐怕不适合再接手任何實驗。”
“您是在怪罪我胡亂給您定罪嗎?”
“我沒有……”萊伽甯微垂眼睑,再擡眸,“我沒有所說的間諜罪名,我不是,您知道我一直都很安分。”
對方敏銳地捕捉到話中的不對勁,道:“你否認間諜罪名,但沒有否認自己進行非法實驗,也沒有否認自己制造研究所事故的同時造成了洩露,嗯?”
“我……沒有。”萊伽甯生無可戀地辯解。
他今天說的最多的話應該就是“我不是”和“我沒有”。
“您不需要辯駁,因為證據确鑿,洩漏事故的确是您所為。您該做的是配合,坦露這一切的緣由,并交出非法實驗的實驗記錄。希斯蘭珍惜您,坦白從寬。”
嘀、嘀、嘀……
實驗室内的儀器仍舊在規律地輕響。
“我沒有什麼好說的,總台。”片刻過後他平視對方,帶着歎息般的甯靜,“我不是間諜,不是黑禁科學家,也不是銀尾。”
“我也不認為您是銀尾。”對方突然不經心地認同他,看似萬般信賴,下一句卻說,“——窩窩囊囊的小狐狸露不出銀色的尖利尾巴。”
萊:……
短暫的沉默過後,重回舊題,年輕的總台告知他:“這項實驗給到您,是因為相信您的研究水平。并且這實驗不允許向外透露,包括您的同事也不能參與,您獨自完成就好。”
“秘密實驗?”萊伽甯驚覺,搖頭堅決推脫,“我怕麻煩,而且身份也敏感,我不能接手。”
對方溫和地、不出聲地笑了笑:“這不僅僅是一項秘密實驗。”
萊伽甯戒備看他,卻聽見人緊接着說:“還是一項非法實驗。”
一項秘密非法實驗竟然就這樣由官方下達了,不容推脫,也不容置喙。
“樣品給您帶過來了,我還會向您提供他之前的腦數據,您要做的是腦神經對比,越細緻越好。”
“最好……”随即他壓低聲音,如同在講述不為人知的密語,“能夠證明和解釋他……不是他。”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萊伽甯仍舊搖頭。
但很快,他看到了那個所謂樣品的人,那張臉……
萊伽甯一以貫之的平淡專注被打破了,他終于露出驚惶,不可置信地看向身邊的男人:“你!?”
沒人回複他,實驗室蔓延開冷寂。
在這個作為樣品的人出現後,萊伽甯已然明白,如果自己不接手,那麼隻會有一個後果——死。隻有死人才不會洩密。
他平緩了須臾,嗓音細細地打顫:“好……但是先提前向您報備,這需要進行腦脊液和神經提取。手術很快,但分析需要時間,可能幾天,請……耐心等待。”
“嗯,随你。”
*
遙遠的熟悉感湧上來。
在海洋的探索時期,星辰一直是水手和航海家的夥伴,現在又成了星際工作者的伴侶。人類對宇宙的開發隻是冰山一角,仍舊無法探索到宇宙的邊際。
漂泊在群星之間,在偶爾細碎的時間裡,在膨脹、瞬息萬變的潮流當中,有仿佛被虛空氣泡包裹的、不切實際的感受。
世上的未解之謎遠遠比已有的答案更龐大宏偉。
像一個夢……
在夢中,宇宙黑洞的巨大引力将界線撕碎,物質質量的分布不均勻,時空也随之彎曲。那麼漫長,好像在不知覺的時間裡無盡頭的漂泊……
刺痛從混沌之中紮開了一條口子。
随之而來的,“絕殺令”“征收”“失竊”“暴動”……
聲音和詞彙模模糊糊地流動着。
睫羽輕緩地顫了顫,感官重回掌握的時刻,如同鋪天蓋地的海浪将人湮滅,無法呼吸。
“醒了嗎?”溫和沉靜的聲音在呼喚。
視線終于變為清晰,直到睜開眼後的很久,他才大口大口地開始喘氣,才好像真的活過來,可以操縱身體。
“哥哥……”巫諾無力地睜着眼,“我怎麼了?”
“你走錯了房間,還中了麻醉針昏睡過去,現在沒事了。”
房間?休憩室,測驗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