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巫諾！”

——這是鹿商白最大的秘密！

每個兇手都會說這樣的話：我不是兇手。

“你不是巫諾？”梅裡好像聽到了一個天大的笑話，他牽扯唇角，但那道弧度沒有絲毫笑意，甚至譏诮，“你能證明嗎？能嗎？”

巫諾面容慘白，他背靠牆面撐住自己，就一會兒，再多撐一會兒也好。身體的劇痛将他碾碎，他嘴唇發抖，盡管已經用了最大的聲音，但仍舊聲細如吟。

他努力挺直脊背，顫顫巍巍說：“能、我…可以……”

——證明自己不是自己，這句話已經挑戰了一位科學家的底線。

巫諾就在他的槍口之下自顧自擡起手來，從右眼之中取出了一枚隐形眼鏡，艱難地呼吸說：“等我導一下……數據。”

……

這枚隐形眼鏡是萊伽甯同款，離開地面之前他專門在配鏡店定制的。

目的麼，他也不清楚，但總覺得要事事留痕才是，最近的疑點和變故格外多，多記錄一點總是沒錯的，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成為了證據。

在特維一席來向他送槍的時候他就開始感到不對勁，所以在那時就将超微攝像打開了，一直到現在。

巫諾想起來，逃跑路上WT給他打過通訊，在他看來其實那是星獨對自己的挑釁，裡面有一些話是——

【我早已向您透露過：請盡快找出銀尾，越快越好，您将終身受益。】

【您已經找到銀尾的答案了，知道他是向星際獨立主義組織洩密的間諜，是米克事故的幫兇，您也一定猜到了他擅長精密複原，那是超強的機械視覺記憶。】

這可以自證嗎？證明他原本并不知道銀尾的事，這可是星獨的人親口說的！銀尾的事、巫諾的事跟他鹿商白有什麼關系！

巫諾将超微攝像的數據調取出來，徑直将進度條拉到最後，随後他手一顫，再次陷入了絕望。

——驗鏡師提醒過說：要注意這種鏡片的工作時間是很有限的，如果通過藍牙跟通訊器連接在一起的話，沒電的時候通訊器會嘀嘀響。在地面的話單次使用大概5小時，在太空環境就不好說了……

地面的“追尾”逃生全部都在記錄中，到了太空之後隻記錄到了他繞過康濟奪走護衛艦，之後的就再也沒有了。

而沒電的嘀嘀響，他在生死追擊中根本就沒有在意……

梅裡向他投來了更為漠然的眼神，現在巫諾不僅挑釁了科學家的準則，還挑釁了對方的耐心。

可是他真的沒有辦法證明什麼了，于是在再次迸發的殺機也在強烈的暈眩感中他最後辯解：“你一直懷疑我跟之前不同！實在不行……就、拿我的數據去跟巫諾對比。”

是，是這個道理，他曾不止一次懷疑過巫諾的來曆，但又不止一次被打消，或者說無可查證。

行事作風、思維方式，甚至知識儲備，每一點都與傳聞中的巫諾迥乎不同，眼前這個人甚至可以在多重絕殺之中逃脫，就仿佛對太空有着絕對的熟稔和掌控，無可撼動……

婚前婚後他就如同兩個人。

梅裡暫時低下槍口，緊凝着他同時拿起通訊器道：“聯系科聯台。”

嘀、嘀……

【科學聯合促進台。】

“讓萊伽甯說話。”他語速很快。

對面的工作人員一口拒絕：【這不行！轉務與地面科學不能随意聯通，而且萊伽甯已經被關押，禁止通——】

但下一刹工作人員就聽見一道沉冷的聲音，不容置喙：“限時處理。事關銀尾調查！”

沉寂了兩秒後：【請稍等，我立刻上報！】

鮮血還在不斷地滴落，巫諾捂住左臂上的傷，眼神逐漸失焦，他不明白為什麼要現在找萊伽甯，有什麼關系？

但這事居然超乎了他的想象，因為不過片刻，萊伽甯那溫和清淡的嗓音就響起，他謹慎地試探道：【梅交易？？】

“巫諾的所有數據都給我，他的腦研究是你做的吧，現在告訴我結果。”

意識越來越模糊，沉重的墜感湧上身體，巫諾再也撐不住了，他靠着牆面往下滑。

配槍也一同落在地面，他也想過找機會槍殺梅裡自救，最後還是算了，根本不會有用，那不過是自讨苦吃……

可是，什麼腦研究啊？在說什麼？自己有做過嗎？他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梅裡怎麼就知道？

梅裡怎麼知道這事？他的疑惑同樣也是萊伽甯的疑惑，但萊伽甯知趣地沒有多問，隻簡單報告說：

【他的結果就是他不是他。他現在的神經數據跟之前的完全不同，在科學意義上來說基本能夠看成是兩個人。】

令人震悚的說法就這樣出現，那一刻地下室近乎于死寂，那些話在挑戰人的耳朵和大腦。

鮮血在流失，體力和腦力都已經透支，巫諾隻最後于迷朦之間聽見“他不是他”，随後徹底昏死……

梅裡并沒有開口，似乎是覺得他不信，萊伽甯繼續補充說服他相信自己的研究結果：

【我進行了全項目的對比，确定他發生了類似于整個人的改動，我知道這很不可置信，也沒有辦法解釋原因，但排除所有的不可能，我隻能認為那是目前科學所不能解釋的換人現象。】

換人……

世上竟然真有這樣的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