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廣播響起——
【外來航艦申請對接。】
梅裡幾不可察地蹙了蹙眉,他好像并沒有安排其他人來,林奕也不該在這裡出現。
随即,自艦内的公用通訊響起一道聲音,巫諾不耐煩了,喊:“快點!開門!”
……
“怎麼來了?”梅裡質問。
他不養傷,到戰地附近到處亂跑?
巫諾大發雷霆,反質問:“真有本事啊跟星獨打架你瞞得還挺嚴實!天天忙就忙這些。”
“别生氣。”他真擔心巫諾被氣暈了,他身體還沒好全,不要受刺激,在這裡可沒有布烈文的醫療條件。
他又補充:“我有分寸。”
“放P!”巫諾道,“這架你非打不可??ω荒星是什麼地方我不知道?希斯蘭工作的日常航程根本去不了那個地方。”
他探出手指往梅裡心口戳,語氣幽幽道:“跟星獨鬧事,你就是故意的。”
确實瞞不了他,他對太空有着絕對的熟稔,梅裡也就點頭應了。
巫諾看到了他身上的血迹,他的襯衫挽到了胳膊肘,露出傷口,傷得不重且已經包紮過了,軍裝大衣就随意外披着,平添出幾分肅然之下的慵懶倦怠。
巫諾的傷也還沒好利索,這下子,成了同款傷員。
“你非要這個時候跟星獨鬧起來?希斯蘭的現狀不适合外戰,又不是等不起。”巫諾平心靜氣地跟他理論。
巫諾道:“班廉還說過你做事目的性極強,你又有什麼想法?”
他已經很有複出的模樣了,梅裡笑了聲,安慰道:“班廉?他還是挺了解我的。不用擔心,目的達到就夠了。”
——星獨找上他,那就讓星獨也成為銷毀的一環,還免他再去費功夫。
但銷毀的什麼,巫諾還是不知道最好。
他企圖岔開話題,道:“星獨組織今天來的人,我知道她,她跟布烈文有淵源。”
巫諾眼前一黑,喉頭一哽:“誰?!”
一晃眼間那個女子跟鹿商白有些像,但再一想又不像,梅裡打量了他,但從現在巫諾的容顔看不出什麼來。
不管是出于對布烈文還是對鹿商白,他跟星獨都有着刻骨的仇恨,那個數據實驗體是星獨的一把好用趁手的刀,于情于理他都要除去。
撞都撞上來了,她要下死手,他也同樣不打算放過。
他冷聲道:“布烈文的完美實驗體,DT001。”
巫諾絕望地閉上了眼。
完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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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還沒有離婚,從法律意義上來說,柳扶觸了謀殺兒婿的“陰律”,梅裡犯了弑殺嶽母的“天條”。
“鹿總師。”梅裡已得知這其中因果了,他變得更為沉默,半晌過去吐出兩個字,“抱歉。”
鹿天河瞧見了他的傷,包紮得很潦草,隻是在情急的狀況下簡單地應付了傷勢。
他也捕捉到梅裡此刻的态度,梅裡隻是抱歉和驚愕,借此鹿天河料到他們的交手應該沒有赢家,但也沒有輸家,梅裡輕傷,柳扶也差不多。
“你沒有任何過錯,不需要抱歉。”他輕輕招手,示意說,“到我這裡來。”
……
“你一定比我更擅長對付傷口,下次要注意。不方便,就讓小鹿給你包。”傷口處理好,他将純白繃帶規整地結起來。
巫諾突然被點名,附和:“是的是的。”
梅裡仍舊保持沉默,他發現鹿商白的确有驕縱的資本,他從骨子裡散發出被愛包圍的意氣,太過耀眼和絢爛,他曾那麼嫉妒他。
身體的傷口能夠愈合,靈魂上卻不會。
“鹿總師。”他開口,問出所有人的疑惑,“您知道……自己愛人的來處嗎?”
他不便說,沒有人會當布烈文的實驗體是人的,尤其是對DT001,這個在出逃前連名字都沒有的實驗體。
他們締造出一個完美人類,可事實上,她的完美讓她成為異類。她被改造和控制,連自由都不能擁有。
他們不當柳扶是人的,她與普通人相去甚遠,隻當是機械,跟AI無異。
布烈文遍地紅沙,植被稀疏,實驗工廠裡有移栽來的景觀盆栽,垂柳依依,綠意輕碎。
“我知道。”鹿天河未曾回避這個問題。
他知道自己愛的是什麼人,一個非自然的改造體。
“——盡管她不願意,也從未告訴過我。”
巫諾怔忡:“那為什麼……知道的?”
“猜到了。”他垂眸間有平靜的歎惋,時間早已賦予過他從容。
有時候巫諾會想,爸爸那麼溫和安靜,他好像能洞察或者包容一切,他那樣的人也會有失控的時候嗎?
“那……”巫諾輕聲問,“媽媽從來不提自己的事,那媽媽她知道你已經猜到了嗎?”
鹿天河卻說:“她也猜到了。”
出逃了這麼多年,那邊從未放棄過對她的追捕,她随時都會再離開,接受她本有的命運。
十年啊,那十年的每一天都仿佛到了分離,不知道哪一刻厄運就會降臨,每一次相見都如同死亡,也如同新生。
他們都明白的,愛情不會長久,早在在一起之時他們就已經将日後分手談好了,隻要有一個人膩了想分開就分開,到時一别兩寬,誰也不準哭,也不準挽留。
柳絮會再落下,也會再飄起,但隻有那麼一個季節,短而烈。
“那是我做過最瘋狂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