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倏然開了,恍如被幽靈混入,在背後帶起陰恻恻的風,梅裡側身,隻見巫諾就杵在門邊,他從巫諾的眼神中讀明白——巫諾聽到了這一句。
他什麼表情也沒有,動作也沒有,但那個眼神,冰冷、暴戾。
……
他早已習慣送别。
也曾無數次見證戰友的離去。
他們生活在快節奏高強度的環境裡,明年是什麼樣子?再明年呢?他們不考慮這樣的事,隻考慮明天,再明天,或者就當下。
考慮得太遠對轉務來說是不切實際的。
除去林奕,身邊陪伴他最久的就是康濟,這個地面安插到轉務當中來的内鬼。
那會兒他還不是交易官,十來歲的少年,幼稚、天真。因為年紀相仿他們被帶在一起培養,一起出任務甚至同吃同住。
直到有一天他的老師冉秋澄單獨見他,明明白白說:“康濟是地面派來的間諜,靠一個孩子來監視另一個孩子。”
他不相信。
冉秋澄将證據擺在他面前。
他依舊不敢相信。
“你要學會習慣。”冉秋澄告誡,“這樣的事還會很多,你在乎的任何人都可能不是真的。交易官勢必沾血,這是事實,盡管殘忍。”
他請求冉秋澄不要殺掉康濟,但冉秋澄問他要怎麼辦,他又拿不出決定……
“交給你處理吧。”冉秋澄歎氣,最後下了通牒,“我不會插手,任何方式,任何結果,都需要你自己承擔。”
他本應該殺死他,一了百了,絕無後患,他甚至在背後舉起過槍。
他終于做了決定,将康濟約到拳擊館,将人不管生不管死一頓亂揍,一邊揍一邊罵。剛開始康濟不明所以,不明白他在發什麼瘋,到後頭也被刺激上頭,不管不顧地反擊回來。
“你知不知道為了保護你,我糊弄地面花了多少心思!知道内鬼多難嗎!”康濟一拳擊中他腰腹。
“潛伏了這麼久!你拿我當傻子!”他爬起來飛踹出去,“是不是每次看我都很好笑!”
“對啊!你殺我啊!”
“你以為我不敢?!”
“敢,你有什麼不敢?”
“你大爺!”
……
罵罵咧咧,你一拳我一腳,兩敗俱傷,後來被管理員通知了冉秋澄來領人,各罰兩千字檢讨。
十來歲的孩子幼稚、天真,康濟也是。
沉悶壓迫的窒息感湧上來,他快不能呼吸,過去和現在的生死在往複地交疊。
……
“你冷靜!”巫諾看起來平靜極了,但極端的冷往往比爆發更可怖。梅裡按住他的肩,“不是你想的那樣。”
幽藍的眼眸擡起來,恍如山巅不化的冰,他渾身氣度都森沉沉的,見之膽寒。
梅裡怕他在情緒刺激下讓體征也紊亂掉,他本就還很虛弱,他本不應該受刺激。
他将巫諾摁坐在沙發上,将檢測環扣在腕間,沒轍了半跪在他身邊哄:“别生氣,求你了,你聽我說,人沒死!”
仿佛脹氣的氣球爆炸,巫諾突然單手揪起他衣領,語氣森森:“你到底在做什麼!”
梅裡道:“他到希斯蘭工作,但本質上還是地球的間諜!希斯蘭已經懷疑轉務,為了安全才安排了他銷毀身份假死。跟星獨的軍事鬥争就是銷毀的契機,所以他在這時候犧牲,微塵必須銷毀。”
巫諾一拳揍在他肩膀上,惡狠狠道:“你怎麼不早說啊!這是什麼我不能知道的事嗎?他以前是我的副官!”
他真是氣急了,一套大動作使出來,力氣還不小,梅裡悶哼了聲扣住他的腕,确保他沒牽動另一隻手的槍傷。
巫諾冷靜下來消化了信息,忽然眉峰一橫,沉沉确認:“他假死??”
梅裡反倒不答。
巫諾輕呵了聲哂笑:“你是希斯蘭的交易官,他是地球的間諜,這跟你又有什麼關系?你不僅知道,還安排籌劃了他的假死和回歸??”
他探手向下,順着衣衫摸到了梅裡衣袋中的穩定劑,他依舊保持着這刻闆的習慣,随時随地随身都攜帶着穩定劑。
“你會将一個内鬼當做自己的心腹嗎?微塵的身份已經被銷毀了,那你呢?”
“梅裡,你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