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上眼後,沈聿禮對宋璟眨了眨眼,這神态有幾分頑皮得意的勁頭,極具少年意味。他這眼神仿佛就是在說:“瞧吧,我的名字還是好使的。”
宋璟将他這抹神态,不禁對沈聿禮展露出笑顔來。至于宋璟這抹笑容,正巧也是對着那邊哥兒們的座席的,也被那邊坐着的哥兒們瞧了一個清楚。
周宥竹垂了目光依舊不作任何言語。周宥言端起手邊的茶杯,用杯沿遮擋了唇邊意味深長的弧度。周宥钰驚訝的同時,又不大高興地撅起嘴來,心想:“怎麼就不對我這般笑呢,平時對我那笑和這比起來,像是敷衍我似的。”
見大娘子不再有别的話語,衆人也以為此事就此作罷。正起了要離去的心思,又有一人到了。那人說道:“大家都在呢。”衆人擡頭一瞧,是周秉仁回來了。這周秉仁這段時間總是晚歸,卻也不說明白到底是什麼公務要這般忙碌,着實讓府裡的人們擔憂不少。
此時見周秉仁比往日回來早一些,衆人都高興,那晶亮的眼睛,俱去瞧着周秉仁了。周秉仁進來,瞧見沈聿禮也在,便笑着說道:“怎麼今日小侯爺也來了?”又瞧見宋璟還在一旁也跟着站着,又說道:“都站着做什麼,又不是沒有座位。到那邊坐着便好。有一件事我想與大家說一下。”
本來衆人都極為擔憂宮内的事,此時聽聞周秉仁這般說,還以為周秉仁要吩咐什麼大事。也俱是瞧着周秉仁去了。
周秉仁在大娘子一旁坐下,見這裡的人還算齊全,除了那幾個年紀小的哥兒姐兒們都睡下了,竟然都來了。不禁想到方才他們在做些什麼,不過到底這件事倒是要說得清楚。于是便說道:“小璟也來周府好些時候了,想來想去,還是得将小璟送到學堂去。”
此話一出,衆人皆驚。宋璟也是如此。他不知為何周秉仁會說出此話來。畢竟他一直認為,他不過一些時候,便能回到陂陽去了。從未想過在長京久住。其餘在長京的事情,都沒甚考慮。但是聽聞周秉仁這話,似乎他并不能快些離開長京,甚至還要過好些時候才能走離。
隻是之前,他們說的,不是兩月左右,便能将這件事完成麼?怎麼現在卻表露出,他要在這長住的說法了?
宋璟驚訝,其餘也是驚訝的。他們本來就懷疑宋璟的身份,隻想着要是這宋璟真的隻是短住,就太放在心上就是了。可是要是長住,難免時間一長,這宋璟還真是能成周府的人了。到時候更姓為周,改命為宥璟,那就真是不得了了。
也隻有沈聿禮倒是覺得:“這事甚好,那小璟也一同過來。便熱鬧一些了。”在這長京,但凡通過入學考試的官員弟子,皆都在國子院上學。其餘但凡參加過州縣試的學生,也有參加國子院入學考試的資格,隻要能夠合格,便可進入國子院。
倒是周宥钰說道:“他看起來這般呆笨,哪裡能夠參加入學考試。莫不是爹去哪裡弄了張不知誰的引薦貼去了。”有些學生,若是能夠有當朝三品以上官員的引薦貼,也是能入國子學的。他有這般猜測,也是在理。
這話被周秉仁聽聞了,他說道:“你倒是不想着你小璟的好。小璟早就過了州縣試,哪裡沒有這等資格了。小璟的文章,我也瞧過了,比你寫得好了不知多少。你都能入,小璟也何不能入的。”
周秉仁這話說出來,周宥钰更是驚訝。上上下下打量着宋璟,像是不認識一般。
周宥言說道:“我都說過了,讓你不要小瞧你璟哥哥。”
沈聿禮也說:“之前瞧小璟那手字,我便覺得不是一般人可練成的。”
他們這般在宋璟身邊說着,宋璟倒是沒聽進去多少。此時他還在驚訝這周秉仁為何由此打算,不知是不是父親出了什麼事。
心中早已按捺不下,想要當即就向周秉仁問清楚。隻是面前這麼多人,也不好直接問出口來。隻能尋個機會,向周秉仁問個清楚。
這邊話說完了,夫人們想要說點别的。大約也是為了宋璟要上學此時開口。周秉仁見她們有幾分動作,便知曉她們要說什麼,直接擺了擺手說道:“這幾日忙碌,倒也沒什麼精神說些别的了。我才從宮裡回來,實在倦怠,其餘的話也不說了。時候不早,大家早些休憩去吧。”又擡起眼眸來瞧沈聿禮一眼,說道:“小侯爺,若是要走了,便讓幾個人送你回去。”
沈聿禮說道:“不必。我來時便是騎着馬來,我自己回去便好。”
話都說完,周秉仁站起來,也不說其他話語,就直接走出去了。使得原本有話要說的,都沒機會将話說出口來。最終在大娘子的示意下,讪讪離去。隻有宋璟心緒紛亂,想着方才的事情,不禁為父親擔憂,便在這裡多坐了一會兒。他在這裡多坐了一會兒沒走,身旁的人也是沒走幾個。
這周宥钰一見其餘人都走了,也不憋着,便對宋璟說道:“今日你背着我,偷偷出去夜遊的事情我還沒問你,沒想到你竟然還藏了一手。爹爹說,你的文章寫得可比我的好。我怎麼不知道?快哪裡我看看?或者我問你幾個問題,看你答不答得出來。”
周宥言在一旁說道:“你還能問出什麼問題來。你問的那些,想必璟哥兒都是知曉的。就是想要逗你,不告訴你正确答案罷了。”
周宥钰說道:“我可不信。他整日看起來呆呆的,笨笨的。哪裡會比我厲害了。我不信,我就是要和他比試一番。今日我學了新的一篇文章,我看璟哥哥能不能答。”
周宥言又說道:“這麼個時候了,你還纏着人家答書。你也真是精神好得很。我倒是困倦得不行了。明日還要早起上學,倒是你,功課做了沒有。我怎麼記得你今日被罰抄書了呢。”
“我哪有被罰抄書?你少胡說。”這般說着,目光不斷朝宋璟看去,卻見宋璟不知怎麼的,從方才開始就沒再說話。頭也低垂着,看不清神态。周宥钰也覺得宋璟是倦了,便不再說其他的話,隻說道:“不說了不說了,我也困倦得很。還是回去睡覺罷。”
周宥言又說他:“你是回去抄書吧。”
屢次被戳穿,周宥钰不高興了,直說道:“你總是說我幹什麼。我今日可沒惹你,二哥哥,你今日怎麼看起來很是高興的樣子?要這般調侃我。有什麼好事是我不知曉的?”
“好事嘛——”周宥言故意拖長了聲音,在周宥钰的期待下,笑着說道:“自然能和璟哥兒同窗了。我自然開心。”
他們這般插科打诨着,隻有沈聿禮輕聲詢問宋璟道:“可是累了?還是還在懼怕之前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