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璟眉眼間的陰郁一掃而空,隻剩下如此的明媚輕柔的笑意了。他說道:“還真是我父親的字。看看他說的這些内容,想來是剛上船,便給我寫信了。隻是不知為何,這信來得這麼慢。讓我擔心了這麼些時候。”
聽聞宋璟此話,安彧回答道:“來往長京的水路不太一樣,途中偶遇了風浪,耽擱了些時候才敢繼續過來。我沒上過幾次岸,對好多事情不太了解,也迷了路。兜兜轉轉,總算找到周府。來晚了一些時候,還請郎君見諒。”
他聲音沉沉,帶有幾分沉穩平靜。他面色也是如此,應當是一個性情安甯穩重的人。聽聞他如此說,宋璟隻說道:“我明白。我明白。隻要能夠看到父親的回信,我就心滿意足了。”
之前心間的憂慮全數一掃而空,宋璟隻覺自己輕松不少。想起什麼來,又對安彧說道:“對了,我也給父親寫封信過去。這次有了上岸的經驗,你定然更輕車熟路,不過幾日便又能回去了。”
安彧卻說道:“郎君,主人說,讓我留在長京跟随您。并且認你為小主人。”
宋璟微怔,忽然明白,宋馮岚将安彧送來,是擔心他孤身一人在這長京。即便有周秉仁的擔保,還是覺得自己的人過來,才是最為安心的。他明白父親的用意,心裡也一派柔和,便與安彧說道:“既如此,那我寫了信,你找個送信人,給父親送去就是。你就留在長京吧。”
不過安彧留在長京這事,還是要與周秉仁說明。之前他總是擔憂周秉仁有所隐瞞,此時事實如他所說那般,宋璟對周秉仁也更是信任。
知曉周秉仁讓自己進入國子院,當真不是一件容易之事,也想要親自感謝他一番,并将安彧的事情一同告知他。隻是此時周秉仁還未回來,就需要再等待一些時候。知曉父親安好,宋璟看起書來,他的興緻也比方才好了。
安彧千裡迢迢過來,宋璟安排了人讓安彧沐浴更衣,還給他吃頓好食,也讓他去好生休息一會兒。他便在這裡,安靜地繼續看書。心裡無了雜念,讓他看起書來,容易入了迷,回神過來時,才發覺快要臨近黃昏。也是他們那幾個哥兒下學的時候了。
他正思慮着,這次還是不是周宥言過來,就聽聞一道輕快的腳步聲。一聽這腳步聲,宋璟便知曉是周宥钰。他心裡也放松一些,将手中的書放下,剛好與周宥钰說說話,也算是調理心情與放松了。
才将書放下,從外面走進來的,果然是周宥钰。窗外夕晖漂亮,帶有幾分柔和之意,煌煌映照在宋璟身上,将他包裹在這一片柔美明亮的光色裡。他坐在那處,笑容淺淺,美麗動人,光色朦胧,仿若仙境,而宋璟便像個超塵脫俗的小仙子,坐在那處盈盈笑着。
見宋璟面露笑容,眉眼間的陰翳也徹底消失不見,周宥钰心裡也開心不少,直接上前笑着說道:“這是怎麼了。今日這麼開心?前幾次見你,你不還是愁眉苦臉的麼。”
話說着,已經坐到宋璟的身邊去了。
宋璟的目光也轉移過來,他輕聲呼喚了一聲:“钰哥兒。”
“嗳。”周宥钰脆生生答應了一聲。将擱置在兩人中間,那礙眼的書本拿開,他情不自禁又湊上前去了一些。這般的距離,将宋璟的面顔瞧得清清楚楚。
于是便忍不住,心裡疑惑,到底是如何長的,面上無任何瑕疵,皮膚也白皙,五官精緻又漂亮,整張面龐是一種清雅如蓮花般的美。這樣盯着,周宥钰就有些出神了。
宋璟見周宥钰眼神有些呆愣,便問了一聲:“钰哥兒?”
周宥钰驟然回神過來,為了掩飾方才自己的失态,沿着方才的話題說道:“你還沒回答我,你快說又遇到什麼好事了。”
宋璟說道:“沒什麼好事。”
“你呀——”周宥钰的手指在宋璟的額頭上,重重點了點。力道大了一些,宋璟也猝不及防,便跟着他的力道,腦袋上下搖擺了一下。聽聞周宥钰說道:“壞事不和我說,好事也不和我說。一天天地,一會兒高興起來,一會兒又分外難受,你要我說你什麼好。什麼事都不與我說,讓我來進行自我猜測,還讓二哥哥來給你問書,結果二哥哥說,你倒是煩他煩得很,一點都不願意他過去。我和他說,這怎麼可能呢。說你因為考試的事情,已經心焦得更是寡言少語、愁緒萬千了。他說我不信,就讓我自己來看看。這一過來,就見你這般高興,那就是有好事發生了。”
宋璟見周宥钰說着這話,故意嚴肅了眉目,卻不見他眼眸中半分兇戾,知曉這周宥钰不過是故意逗他的。他也禁不住故意逗他,支支吾吾地說了一句:“沒什麼好事。”
周宥钰自然不信,他說道:“你就是有事瞞着我,什麼好事壞事的,不管是什麼事,這次我定然要聽了。”說着,他也不顧宋璟的反應,直接上前來撓宋璟的癢癢,要讓宋璟求饒,趕緊将那事說出來。
他也是瞧着宋璟心情當真不錯,才如此做事。之前宋璟心情沉郁,他是不敢如此的,去煩擾一個悒郁的人,不正是火上澆油麼?此時宋璟心情好,周宥钰這樣一鬧,還真是讓宋璟笑鬧起來。他還是有些怕癢的,被周宥钰撓得直笑。
周宥钰來了興緻,見宋璟笑得這麼開心,還是這麼難得地放聲大笑,就想着讓宋璟多笑一會兒,讓他多開心一會兒,于是攻勢便不減。宋璟隻覺這周宥钰這架勢,恐怕是要和他一決高下,他也不松懈,伸手過去,也去撓周宥钰。
周宥钰知曉宋璟的心思,當宋璟的手伸到他的肋下時,他便用手臂夾緊了宋璟的手。周宥钰吃得多、長得高、力氣大,一下子就将宋璟禁锢了。成了周宥钰單方面進攻。宋璟已然笑得上氣不接下氣,心裡不服,用腳去踹周宥钰,周宥钰又是眼疾手快,用手去壓他的腳。
宋璟的手被松開,他得了機會,直接上手,去撓周宥钰。哪裡知曉,這周宥钰一被撓了腋下,像隻青蛙似的一下子彈起來,仿佛要跳得老遠。他立即渾身洩了力氣,倒在榻上起不來了。
沒想到這周宥钰這麼怕癢,得了機會,宋璟不再客氣。翻身過去,騎在了周宥钰的腰上,兩隻手快速地去撓周宥钰的肋下。周宥钰渾身的骨子都酥了,沒了力氣,除了身軀發顫,大笑出聲,還喊幾聲:“好哥哥,好哥哥,不撓了不撓了。你赢了。你赢了。”
方才這周宥钰撓他,可是絲毫都不留情的,宋璟怎麼能輕易饒了他。便不依不饒地撓他癢癢。直至最後,周宥钰隻笑着了,間隙還喊幾聲好哥哥求饒。這周宥钰還像泥鳅似的動來動去,以防他逃脫,宋璟兩條腿隻得緊緊夾着他的腰身,迫使周宥钰被禁锢在這處。
鬧了一些時候,忽然聽聞一聲咳嗽,周宥钰和宋璟同時噤聲,轉頭看去,不知何時,周宥竹已然站在一旁,正靜靜瞧着他們。而他們兩個,早已經鬧作一團,衣衫頭發盡亂,也笑得、鬧得臉頰绯紅。
兩人都瞧着周宥竹呆愣了些時候,随後聽聞了周宥竹說道:“璟哥兒,有事要與你說。”
于是這般,兩人才回神過來。宋璟也發覺自己還騎在周宥钰腰上,趕忙從他身上起來。兩人坐好後,都整理起衣襟、頭發,看起來活脫脫像是被捉了奸的一對小情人。不過幾人都沒在意此時,隻是少許尴尬罷了。
周宥竹說道:“璟哥兒是不是想将那個叫安彧的,留在府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