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點的酒吧人還不多。

許梓倩和方雲推開門進去的時候，店裡安安靜靜，左邊的一個大廳擺着許多矮桌，桌前零星幾人在小聲交談，除此之外，就是慢慢悠悠從耳朵裡鑽進來的歌聲。

“厲害吧。這裡與其說是酒吧，我更願意稱之為歌廳。來這裡的人不是那些和我一樣穿短裙蹦迪的人，更多的是喜歡下班來聽聽歌的白領。鐘銅更是這裡的頭牌，她唱歌特好聽。”

“嗯。”

“她漂亮嗎？”方雲問。

許梓倩沒辦法撒謊，“漂亮。”

“她喜歡你。”

“我知道。”

“那郁欣陽到底有什麼好的，值得讓你為了她放棄鐘銅？鐘銅又有什麼地方不好，能讓你這樣對她？”

許梓倩有些煩，在最遠的一張桌前坐下，“不一樣。雖然她是第一個這麼大膽喜歡我的，可是......我就是對她沒感覺。我有的，更像是朋友那樣的感情。”

“你看着吧。”方雲叫來服務員，要了一杯啤酒，又指了她一下，“她就是許梓倩。”

服務員眼睛一亮，趕忙回了前台。沒過多久，舞台上的女孩看了過來。許梓倩發現鐘銅的臉蛋頃刻間通紅，就連歌聲都顫了不少。

她真的有那麼大的威力嗎？

這一首歌唱完好久沒有響起第二首的前奏，坐在這邊等急的人眼睛也都放到了舞台上。

舞台燈光暗了許久，等到再亮的時候，許梓倩心尖一顫，因為鐘銅換了一身衣服。

那個隔着無數張桌子的小舞台上，一位穿着白色連衣裙的女孩正坐在高腳凳上。

從頂上照下來的燈光雪白，溫柔地灑在女孩身上，她抱着一個巨大的民謠吉他，對着麥克風咳嗽了一聲。

“許梓倩。你終于來了。”鐘銅說道。

這句話沒有很難理解的字眼......也沒有什麼強烈的感情。

這僅僅隻是陳述，甚至可以說是很平淡，可許梓倩聽完有些莫名地難受。

一種說不出的滋味萦繞着胸口，許梓倩眼睛有些溫熱。

她思考為什麼會想哭......想了很久才明白，原來是因為鐘銅在等她來。

曾經在家裡沒有人等她回家，在學校沒有人期待她去學校。

她喜歡等郁欣陽......可她也隻是等郁欣陽。

世界上沒有人在等她，現在卻有了。

鐘銅從入職來的第一天就在等她，等了一個月，她在這一個月和郁欣陽每天高高興興，可是鐘銅在這個小舞台上，無數人對她的歌聲拍手叫好，她的視線卻一直在找那個沒有來的人。

許梓倩懂那個心情，所以她很感動......可也僅僅隻是感動。

鐘銅刷了一下和弦，話音越來越溫柔，“你說給我的答案，我都等一個月了，你還沒有告訴我呢。”

“你是不是忘了？因為，你都沒有來看過我。”

“我不急，可是我不希望你忘，因為這就顯得我很不重要。我告訴自己你沒有忘。可是...我不想騙自己。許梓倩，你忘了對吧。”

許梓倩低下腦袋，遮住眼睛，她忘了，忘得很徹底，因為滿腦子都是郁欣陽。

“我不生氣。因為，你好像不像一起那麼死氣沉沉了。最開始你吸引我的确實是那個死氣沉沉的氣氛，但是現在我覺得你每天都在發光，我很嫉妒你喜歡的那個人，憑什麼她能得到你的愛？”

“我告訴過你不要太卑微，可是......許梓倩，你讓我想變得卑微。但是我不可能對你卑微，所以許梓倩，你要告訴我答案。”

“你可以聽聽嗎？我唱得最好的一首歌。”鐘銅長長呼出一口氣。

這首歌還是粵語，歌名是《喜歡你》。

更令人可悲的是，許梓倩在聽見這首歌的時候不是感動，而是深深的，自責。

這不是對一個戀愛對象應該有的情緒，所以許梓倩知道，原來她真的一點一點都不喜歡鐘銅。

“看來我不需要問答案了。”鐘銅的話音在顫抖。

“許梓倩，從今天開始，我不喜歡你了。”

方雲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先走吧。我陪鐘銅喝一會酒。還有，你不要自責，你不喜歡鐘銅不是你的錯。但是我希望你知道，郁欣陽也很有可能不喜歡你。”

*

許梓倩沒想到出來的時候還沒過九點。

打開手機，郁欣陽發了一張自拍過來，她的腦袋上挂着和她一樣的貓耳，“我也買了一個。好看嗎？”

-好看。

-整整26分鐘。

郁欣陽秒回。

許梓倩努力讓自己笑一笑，可是笑不出來。

她很難受。

-我去找你。

-不用啦。對不起。我有些任性。

-我坐上地鐵了。

剛過晚高峰，所以她很幸運地找到了一個座位。

盯着窗戶倒影裡的自己傻看，恍惚間她覺得自己有些斑駁。

為什麼明明被别人愛了，可是現在怎麼就那麼難受呢？

方雲說的沒錯，現在她和郁欣陽是朋友。

可能以後也僅僅隻是朋友。然後有一天郁欣陽會對作為“朋友”的她說：許梓倩。我喜歡那個人。

最後她也隻能抽身離開。

下了地鐵，許梓倩耷拉着腦袋，手抱着胸一步一步地往前。

走了好久好久，忽然一股好聞的味道撲鼻而來，視線中多了一雙紅色的涼鞋。

擡起腦袋，眼前是穿着紅色連衣裙的郁欣陽。

“你怎麼在這？”許梓倩趕緊藏起落魄的表情。

“等你啊。走吧。我帶你去玩。”

女孩絲毫不管她是否開心還是不開心，拽着她的手腕就往前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