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浠麥在一處老街下了車。
這片區算是翠竹縣最早開發的現代化小區,然而幾十年過去後,這裡就變成了老舊街區。
楊香巧的大女兒羅雅就住在這座老小區二棟二單元2樓02号,楊香巧十年沒有跟大女兒聯系了,但二女兒和小兒子跟老大有聯系,所以她也能從他們那裡知道大女兒一星半點的事情。
收魂符裡楊香巧看着這熟悉的小區,話語更多了。
楊香巧:“我那大女婿羅偉不是個人,嫌棄雅雅生不出兒子,在雅雅三十歲那年出軌找寡婦生兒子,他們倆沒離婚,拉拉扯扯五年之久,羅偉出車禍死了,那個寡婦生的兒子扭頭就變成别人家的兒子,羅偉還欠了一屁股債務,我們也什麼都不懂,雅雅也不懂,又要養女兒,又要還債務……”
狄浠麥一邊觀察周圍環境,一邊進了小區後,順着楊香巧的指示去找羅雅。
不過羅雅這會不在家裡,敲門沒人回應,又找了樓上樓下的鄰居,知曉羅雅這會上班去了,在某某街區……
羅雅年紀也不小了,她已經過了五十歲,本該退休領退休金了,但她以前沒有交保險,領不了退休金,現在在做清潔工,算是這片區社區聘用的清潔工,每個月工資兩千塊錢。
她想趁着她現在還動得了,給自己攢十萬塊錢作為養老錢。六十歲過後,大概率更動不了,如果沒存款,那就是給女兒帶來更大的負擔。
狄浠麥來到那條有着翠竹公園的街頭,有不少穿着黃色環衛工人服的男女拿着掃帚在清掃地面。
——楊香巧很激動道:“那個那個…那是雅雅,怎麼麗芙也在?”
她外孫女叫羅麗芙,今年三十歲,也早已結婚生女。
羅麗芙一臉心不在焉,她一邊幫母親幹活,一邊頹喪道:“媽媽,我想離婚。”
戴着頭盔的羅雅看了看女兒,一邊清掃落葉,一邊歎口氣道:“雪雁呢?”
母女倆靜默了好一會,羅麗芙哽咽道:“我能怎麼辦?讓她跟着她爸爸吧,胡勇雖然不是個人,但對雪雁還是很好的。”
羅雅悶悶道:“看你自己怎麼想,過不下去就離吧。”頓了頓,她遲疑道:“是不是胡勇在外面有人了?”
羅麗芙擦幹眼淚道:“還能怎麼着?他想生兒子,他那爹媽也是個神人,這年頭還死要孫子,跟瘋了一樣。”
“那就不能把雪雁留給胡家,不然以後雪雁就成了弟弟的奴隸。”
“那我帶回來怎麼辦?我能養得起她麼?”
“她都八歲了,不小了……”羅雅那背脊再一次折了下去,她甕聲甕氣道:“無論怎麼樣,媽媽也還是能幫你照看孩子……”
羅麗芙看着蒼老的母親,瞬間也淚如雨下,她怎麼能再給母親增加負擔呢?
狄浠麥就是這時候走近的,她禮貌問道:“你好,請問是羅雅女士麼?我是奉楊香巧女士的委托來找她大女兒羅雅……”
羅麗芙擦了擦臉,滿面迷惑的望着狄浠麥。
而羅雅,她迷茫了片刻,而後冷聲道:“我不認識什麼楊香巧……”
狄浠麥靜默片刻,說道:“楊香巧女士,她已經死亡。”
羅雅眼睛瞳孔發生地震,手上提着的掃帚和簸箕落了一地。
羅麗芙反應過來了,她遲疑道:“外婆?”
“她…怎麼死的?”羅雅神情恍恍惚惚,說完這句話後,她連忙從衣兜裡摸出手機,是那種七八百塊錢最便宜的智能手機,她神情很冷凝地撥打了電話出去。
片刻後,那邊确實接通了,她開口就是怒罵道:“羅天佑,媽媽呢?”
“我媽不需要你關心,你關心那麼多幹什麼?”
“你們還想瞞着我?媽媽是不是出事了?”
接下來就是互相彼此不文明的罵罵咧咧的話,羅雅跟弟弟羅天佑、妹妹羅甜甜大吼大叫的吵架。最後挂斷電話後,她抹了一把滿是淚的臉,自嘲道:“那不是她的心肝寶貝麼?她怎麼過得這麼慘?”
羅雅哭得滿臉是淚,像是有什麼情緒抒發不出去,堵在了心口。她以為她早就不在乎了,但這一刻才知道是自欺欺人。
收魂符裡楊香巧哭得撕心裂肺,盡管沒有眼淚。
羅麗芙扶着母親,她看着狄浠麥,問道:“外婆怎麼委托你的?剛才我媽跟舅舅那通話……外婆是心悸而亡……”
舅舅和二姨之所以不通知她媽媽,大概率是不想讓她媽媽去分賠償金。
雖然那是不做人的舅舅和二姨用外婆的死碰瓷要錢而已。
狄浠麥看了看周圍,又有不少好奇者駐足觀看來着,她說道:“我們換個地方說話。”
羅雅精神萎靡,倒是羅麗芙沒有那麼傷心,畢竟她跟外婆不親,且外婆更喜歡二姨和小舅家的表弟表妹們,但她很困惑,外婆都已經死了,她怎麼委托别人來找媽媽的呢?就算她異想天開,外婆死後委托别人,那也該是去找二姨和小舅吧?
一個小時後,羅雅的家。
這裡确實是羅雅自己的家,是她的房子。
十年前,她還清了債務後,又用幾萬塊錢買來的破房子。
雖然是個破房子,但好歹是自己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