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點流螢從身後飛出,點綴着旋落的紫色花瓣。
起初是一隻,後來是許多隻,乃至百餘隻。好似一盞接一盞的熒光小燈,将落花渲上了一點光暈,眼前的一切忽然美得極不真實。
荀錦回眸,月光将她通紅的小臉染得微亮:“阿詠,這裡好美!”
海山詠放出最後一隻流螢,與她并肩而立,仰頭望着浸潤着月光的藍花楹樹冠,就像是在看人間的星河萬裡。
“妙歌,你看上面,更美!”
荀錦沿着她的指向望去,張了張口,竟不知該用什麼言辭描述此時的震撼。
“阿詠……”在她輕喚她時,天地全部都浸沒在了黑暗之中。
沒有藍花楹,也沒有流螢,更沒有月光。
回憶也隻是回憶。
那棵最美的樹,那個最美的空庭,都在一場烈火中,化成了灰燼。
她的阿詠……
荀錦回到現實,看見的隻有蘭隽的背影。
還回得來麼?
蘭隽突然停下了動作,原是聽見了狗洞那邊的人聲。她回頭對着荀錦比了一個噤聲的手勢,萬一這個時候那兩人折返,這可真的就是狹路相逢了。
“秦爺。”
“嗯,長慶縣現下是什麼情況?”
“據說那位青天千金來了!縣令他們都被拿了!”
“對對對!這丫頭還鼓動縣裡人提供線報,長慶縣是絕對不能待了!”
“嗯,确實如此。”
“秦爺,李三據說也失蹤了。”
“哦?”
“萬幸,一直都是五叔用您的名号與他們接頭,他們就算供認出來,也查不到秦爺你這裡。”
“還是你們聰明。”
“謝謝秦爺誇獎!”
聽到這裡,荀錦發覺不妙,這兩人與秦老大說這些,不是找死麼?她剛想提醒蘭隽,蘭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沖了出去。
哐啷!
狗洞盡頭的水缸突然被擊碎,蘭隽跳了出來,二話不說已握劍在手,對着堂中的幾人攻去。
“秦爺你先跑!”瘦少年掄起邊上的鐵棍,就迎了上來。
蘭隽的目标自是那位秦老大,這喽啰她并沒有看在眼裡,足尖一踏,躲開瘦少年的鐵棍,便掠至門前,将秦老大的生路斷絕。
隻見她劍花綻放,三道劍光接連劃出,這是驚鴻六式的第二式“驚浪影”。三道劍光好似三隻驚鴻掠過鏡湖,激起三道水浪,每一道落處,都暗藏劍氣。
“啊!”
秦老大抱着腦袋痛呼,一道擊中了他的眼睛,一道擊中了他的膝蓋,還有一道雖未傷及他的血肉,卻将他的頭發給削去了一大塊。
眼見秦老大已經跑不掉,瘦少年跟胖大叔當即跪地求饒,不斷叩頭。
“女俠饒命!饒命!”
蘭隽劍指秦老大,眼底泛着惑色,這人怎的就這點本事,竟被她一招就制服。永州一帶,人牙子裡面最兇的就是這位秦老大,不該是這樣的結果。
荀錦鑽出狗洞,拍了拍身上的灰塵,先掃了一眼周圍的情況。
這些人牙子是真的會藏,城牆裡面是兇宅,生人不敢近,城牆外面的是義莊,生人不敢久留,可真是絕妙。
會如此挑選地方,自然也不該是這麼蠢的下場。
荀錦走了過來,負手望着瘦少年:“這出戲,就演到這裡吧。”
瘦少年眨眨眼睛,霎時失了聲。
荀錦背着手繞着兩人走了一圈,悄悄地将尋蠱鐵丸捏開,把尋蠱放了出來。她故意放慢腳步,也故意放緩聲音:“将功補過,可換一條生路,這是你們最後的機會,可要好好想清楚。”說着,她給蘭隽遞了個眼色,餘光瞥向了飛舞在大堂裡的尋蠱。
蘭隽把注意力轉移到了尋蠱身上,看着它在停着的三口棺材上飛了一圈,然後落在了中間的那口棺材上。
還藏了一個人。
胖大叔急道:“女俠,我們真的皆是與這人交易。”
“是麼?”荀錦輕輕歎息,“人啊,有時候就是賤,有活路不選,偏偏要選死路。就像有的人,活人不當,偏偏要當死人。”話音剛落,蘭隽出手極快,一掌劈在棺材闆上,棺蓋碎裂的瞬間,從裡面跳出一條黑影來。
說時遲,那時快,那黑影旋身揮袖,竟是朝着蘭隽劃來一條黑蛇一樣的鐵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