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行的那三個問題,其實并沒有讓樓瑾瑜心裡産生多少波動。
他想,他當然不會覺得他們三個好看。事實上,在遇到喬行舟之前,他從沒覺得有誰的樣貌是值得稱贊的,包括經常被衆人恭維的自己。
但喬行舟不一樣。
這人全身上下的每一處,都是按照他喜歡的模樣長的,當然會覺得好看,不然他為什麼要喜歡?
甚至,那處象征性别的粉色,在他看到之後,也覺得一定是男性中最好看的。
至于做藥膳和因為有人追求生氣……
樓瑾瑜當時聽到的反應是什麼呢?
哦,他心中嗤笑了一聲。
覺得把這當成他喜歡喬行舟的證明,簡直荒謬,用不可理喻來形容也不為過。
雖然都是朋友,損友和自己上趕着想要的好友,肯定是不同的。
前者,困難時彼此會伸出援手,但該損的不會少半分,看到他們,他隻想踹一腳,離得遠遠的。
而後者,他隻想湊得近一些,再近一些,好讓他們的聯系越來越深。
樓瑾瑜黑沉着眸子,漫不經心的想,他對喬行舟的關心,何嘗不是抱着這個卑劣的目的。
一開始想和喬行舟成為好朋友,确實是因為這人長着他喜歡的模樣,但不知不覺中,似乎又不隻是因為這個原因。
貪戀于桃花的柔軟,又怎會察覺不出它的芬芳……
那一點點隐藏在心底最深處的渴望,在遇到喬行舟之後,仿佛源源不斷一般,不停地占據更多位置。
“理所應當”生出的欲念,“不該有”的占有欲,二者混在一起,因為人心的複雜,總能找出恰當的原因。
渴望的到底是什麼,樓瑾瑜一向冷淡和克制,根本無從分辨。
至少,在巫行提出那個設想之前,他非常确信這是友情。
——“或者,如果這個人,突然告訴你他有對象……”
隻是順着這個假設想了一瞬,樓瑾瑜就忽然全身發涼,仿佛被浸泡在萬米深淵之下的黑色寒潭裡。
冰冷刺骨的潭水無處不在,從皮膚鑽進血管,與倒流的血液混在一起,流經全身。
強烈的窒息感令他不由自主的呼吸粗重,神經太過緊繃,以至于眼中逐漸爬上鮮紅的血絲,漆黑的瞳孔與之對比鮮明。
一種呼之欲出的情緒十分強烈,驟然間在胸腔炸開,裡裡外外完全覆蓋,沒有殘留一絲空白。
樓瑾瑜無聲猙獰了面容,整個人散發着暴戾氣息,死死的盯着空氣中虛無的一點。
像一條盤踞寶藏的惡龍,睡夢中以為自己最珍貴的寶藏被人搶走,于是忽然驚醒,睜開了巨大的猩紅雙眼,不甘、憤怒、暴虐、陰狠……種種情緒在眼中徘徊。
“喬行舟的女朋友”,如果是後來者,比如昨天見到的程如,他大可以認為自己是因為占有欲而嫉妒,不願有人短暫的分走屬于他的友情。
可如果她在他和喬行舟認識之前就已經存在了呢。
他憑什麼嫉妒?又為什麼嫉妒。
是因為她與喬行舟的關系更親近,令一直想成為喬行舟最好的朋友的自己羨慕和不滿,還是更深層次的原因。
比如他其實喜歡喬行舟,想和喬行舟成為伴侶的那種喜歡。
嫉妒隻是因為“喬行舟的女朋友”占據了本該屬于他的、獨一無二的位置。
樓瑾瑜并不見得有多愚蠢,相反,30歲的他能夠掌握大半個樓氏集團,并且令他父親心甘情願退位,足以證明他的智商絕對沒有問題。
糾結于朋友關系,是因為他對自己不是gay的确信,而他又确實非常想成為喬行舟的好朋友。
朋友與愛人,其中的界限猶如天塹一般,一旦從前者跨入後者,就相當于他抛棄了成為喬行舟好朋友的可能。
他不得不慎重,必須從諸多的想法中剝離出最原始的渴望。
熄屏的手機忽然亮起,是喬行舟發來的一條消息【明天的實地考察,對方負責人定在了上午八點半。】
樓瑾瑜垂眸拿起手機,仿佛透過屏幕看到了另一邊,無聲勾唇,眼底的種種黑暗情緒不加掩飾。
無論是朋友還是愛人,他都有足夠的時間去确認不是嗎。
就算喬行舟真的有女朋友,隻要不擇手段,世上就沒有撬不動的牆角。
要怪,就隻能怪對方太放心喬行舟一個人在外面。
如果是他……
樓瑾瑜悶笑聲透着幾分怪異,骨節分明的手指在屏幕上快速移動,【好,早點休息,明天見。】
不過比起這種可能,他更傾向于喬行舟是單身狀态。
在喬行舟身上,他沒有看到過任何屬于另一個人的烙印和存在的證明。
試問,如果真的有這樣一個容易被觊觎的男朋友,又有誰不想做出什麼。
至少,要讓其他觊觎者明白,這人已經名草有主,不是他們該惦記的,樓瑾瑜眼底劃過一道狠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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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發地考察完之後,衆人一起進入新建商場的休息室,商定可行方案。
一番讨論明确重點後,喬行舟盯着白紙黑字,頻頻皺眉。他直覺某部分的數據趨勢存在問題,卻找不出問題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