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遙刻意放慢了腳步,跟謝逢臣同行。
她有注意到,從坦白身份到現在謝逢臣也不知在想什麼,隻是繃緊唇線,恹恹地覆下眼睫,一句話也沒說。
“代價是什麼?”聽遙臉上的表情,在這一刻淡了下來,眼底的笑意,也消失地幹淨。
他們都隻說了結果,但關于謝逢臣借秘術的代價,他沒提,其他人也下意識尊重他的意思,沒說。
謝逢臣從參加中域論道前就亂七八糟的心緒,再次被揉為一團:“...沒有代價。”
他的語氣一如往常很淡,但聽遙就是聽出了種莫名的酸澀感。
見他避而不答,她停下腳步,他也跟着停下。
她盯着他的眼睛,将口中宛若實質的苦澀,吐了出來:“...那我重生跟你有關系嗎?”
這一次,他回得很快:“沒有。”
他勾了勾唇,語氣溫柔又散漫:“殿下,我隻做您手中的刀。您讓往東絕不往西。”
刀隻聽從主人的吩咐,在主人需要的時候出鞘。他這又是在否認。
少年人的眼神總是明亮的,此刻天晴日朗,他漆黑的眼眸中映出聽遙的倒影。
聽遙下意識垂下眼睫,沒再追問。思緒不知怎地飄回了第一次在亂葬崗見到他的時候。
當時她正為皇位交接忙得焦頭爛額,如果她要放棄皇位扶持沈聽瀾,不僅需要與他換血,還要為他清平登基的障礙。
即使是血脈繼承制,殷都皇位的繼承也從來都不是一帆風順的和平繼承。
父皇也随着她年歲的漸長變得更加虛弱,無法給予她實質性的幫助。沈聽瀾年幼、性子又不太強硬,還需磨砺,所有的擔子一下子全落在了彼時還未及笄的少女身上。
國師見此,建議她去鄰洲巡視一番,說是路上有她的機緣。
十二月的十九洲雪意涔涔,聽遙剛掀起窗,就見一少年渾身布滿傷痕倒在亂葬崗旁,微阖的眼睫帶着濕氣,像是瀕死的小狗,昳麗又脆弱。
她像是想起什麼,向侍從要了把紙傘,從馬車上下來,撐傘走近,問:“你可願追随于我?不是殷都公主沈聽遙,隻是聽遙。”
氣若遊絲的少年輕擡眼睫。
眼前的少女穿着一身月白绫緞的小襖,肩上披的是雪狸絨毛。玉面清冷,一看就是位金枝玉葉的貴人。
雪好像停了,原是貴人将傘撐在了他頭上,嗓音似乎也染上了雪意,可說出去的話,卻是有溫度的。
——你可願追随于我?
少年點了點頭,可能這時的他也沒想到,這一點頭就是叢生到死的追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