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走向大海,波瀾撞進他驚歎的眼眸,他再次為天地的遠大、時空的無盡所折服,他想,‘原來這就是海嗎’……”
蜷縮在錄音設備前的年輕男人迷迷糊糊伸出手,暫停了喋喋不休的音頻。
他又犯了會兒懶,才擡起埋在雙臂裡的腦袋,大卷狼尾頭發被蹭得更加淩亂,臉頰兩道衣褶的紅印,使他英俊到戾氣的臉柔和了幾分。
但他緩緩睜開眼睛,上挑的眼型就自然而然流露出一點懶散的兇性,柔和的錯覺瞬間消失了,他抻了一個懶腰,單薄的黑背心套在上半身,暴露無意的肌肉線條在電腦的熒光下優美地伸展,像一隻剛醒于是活動兩下的黑豹。
電腦顯示,現在是晚上十一點二十。
他有點餓了。
薛潮把别墅裡能充饑的東西想個遍,視線掃過手邊的生日蠟燭,“2”燒沒了頭,隻剩一個尖銳的角,他才後知後覺想起來,今天是他23歲的生日。
上次合作過的朋友給他買了一盒蛋糕,被他随手放在客廳的茶幾了。
後來比他歲數還老的别墅“大爺”又停電了,他沒找到手機,生日蠟燭就成了他的照明工具。
……看來手機也不在樓上,那就是在衣帽架的大衣裡。
薛潮存好為新一本有聲書配音的音頻,随便披了一件薄外套,走下樓梯,手裡的“3”形生日蠟燭頂着火苗,穿過幽暗的别墅,被重新插回蛋糕裡。
男人縮在客廳的椅子裡,大長腿有點“委屈”地交叉搭着,一手懶洋洋地打開找到的手機,項目組密密麻麻彈出的消息就看得他眉頭一皺,嘴裡甜膩的蛋糕都索然無味了。
工作就像細菌,一不留神就自我繁殖。薛潮眼不見心不煩地把手機扔在一邊。
天大地大,他生日他最大。
沒生日他也最大。
他垂眼打量幼稚的卡通蛋糕,哆啦A夢的紅鼻頭被他插的生日蠟燭弄歪了,但仍開懷大笑地看着他,蛋糕旁的複古花瓶裡,他新放的紫羅蘭散發着淡淡幽香。
他忽然覺得,不許個願有點虧。
“無所不能的機器貓啊,”薛潮懶懶地撐着頭,“祝我這一生舒服擺爛,平平淡淡,好吃好喝。”
滋滋……
正對着他的電視機忽然亮起來,乍起的光令薛潮下意識閉了一下眼。
來電了?
不對。
他慢半拍地想起來,别墅的電視機他從來不用,電源線早就拔了……那這鬼東西是怎麼亮起來的?
電視陡然有了畫面,昏暗暗的,夾雜在雪花屏的閃爍裡,是一個鮮紅色的等邊三角形,中間圈着一隻眼睛——全視之眼的圖案。
除去眼睛,三角形裡還有一條條鋪開的線,像盛放的光芒,又像輪轉的旋渦。
上個世紀末的老廣告風格,下面一行粗糙又醒目的血紅色楷體文字,僵硬地蹦蹦跳跳:無限遊戲,誠邀您走進自由的夢!
【叮咚!面試人員數值審核中……】
【正在為您加載考核%#so██i%考@%Y^%……】
【正在#(*&)核3*#¥2】
文字後續全是亂碼,畫面不停抽搐,陰暗的色調開始扭曲,滋滋聲不斷,有把自己燒着的可怖趨勢,像中了病毒。
這大有要爬出貞子的恐怖片氛圍徹底驅散了薛潮的困倦,他皺着眉,快步到電視機前,滋……滋……噔噔!
電視機的畫面裡突然炸起慶祝的煙花,恢複正常,響起激昂的童音:
【恭喜您被成功錄用,歡迎加入無限公司這個團結友愛的大家庭!】
【已為您載入第一個副本,3、2、1——】
【請為觀衆們主持一場精彩的遊戲吧!】
薛潮眼前一黑,忽然清晰的雨聲鑽進他的耳朵,幽怨地淅淅瀝瀝。
窗戶關得很嚴,但薛潮還是感到一股冷徹的寒風,順着縫隙,無聲無息地盤踞在屋子裡,籠罩着他。
天氣預報不是說持續一周晴天嗎?
薛潮立刻起身到窗邊,卻沒有看到鄰居種滿嫩綠的三層小别墅——一望無際的海蔓延着,歸入遠處蒙蒙的迷霧,燈光照亮一點海中港口的輪廓,像漆黑洞穴裡蝙蝠發亮的眼睛。
“……”
他狠狠掐了自己一下,疼得嘶了聲,如果不是他的夢還沒醒,那不就是真的鬧鬼了?
“無限遊戲”、“副本”……薛潮想起之前配過的熱門恐怖小說,臉色一沉,他不會也進入了類似的恐怖世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