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有認識挾槊的時候,吟荒就開始設想日後與她相見的友人是什麼模樣。這麼廣袤的土地上隻有她一個這樣的家夥,是不是有點太浪費了?
初次醒來隻看見神樹高聳入雲的枝葉,風過時搖響的樹葉碰撞聲讓一望無際的荒野顯得更加蕭瑟。與挾槊憑借本能開始跋涉的旅途不同,吟荒所有行動都以結交友人為先,因此她對挾槊沒有過多試探,隻是确認她沒安壞心就放下戒備。
她不知道自己和挾槊是什麼東西,隻能暫時以對方的姓名相稱。在深遠的夢境中,她仿佛見過一種名為人的生物,人與她完全相似,連言行都如出一轍。簡直是最适合做朋友的物種。
于是在需求陪伴的吟荒的推動下,世界上逐漸生出許多以那個夢境中的生物命名的人。可她沒有想到,自己僅是離開一小段時間,曾經所重視的友人就全部站在了挾槊身後。
正如炎龍所說,在那個從來不講究規則感情的挾槊看來,珍愛的東西就更應該穩當地拿在手裡。如今被挾槊抓在手中的不僅是叢林裡的毛茸茸野獸,還有被吟荒留在原地的人們。
“我從以前開始就覺得,房子雖然能遮風擋雨,但是連帶着我想仰望的天空也遮住了。”挾槊伸個懶腰,“到處都是牆壁,不能行動自如。沒了堵在身邊的牆壁,想去哪裡都可以。”
吟荒怔怔地看向她,問:“為什麼你會這麼想?”
挾槊好像根本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随口說:“是住在這裡的人這麼跟我說的,我想毀掉房子,所有人都同意了。”
“我們沒有同意!”有個聲音從人群裡傳出來,衆人聞聲看去,那人就撥開擋在身前的人走出來,告狀道,“吟荒,你可終于回來了。你不在的這幾年挾槊和她親近的人在村裡橫行霸道,基本的勞動也不做,每天扛着武器就坐在叢林邊緣發呆。”
挾槊仍是那副理直氣壯的樣子,這份狀告不能撼動她的淡然,那人隻得繼續說:“這都是挾槊默許的。”
挾槊還沒解釋,就有人替挾槊先開口:“我們是保護村子附近的安全,要是野獸突然對村子發動攻擊怎麼辦?再說了,挾槊以前也是這樣的,我們隻是效仿她曾經的舉措罷了。”
就算野獸會搞襲擊,也不用那麼多人每天面對着叢林邊緣警戒。更何況那些人防守疏忽,這番話實在不占理,另一個人隐在人群裡道:“搬個闆凳坐一天就能保護村子嗎?我們不但要負責勞動還要負擔你們這些人的食物,比以前辛苦多了。”
又有人說:“挾槊以前也這樣,你怎麼不跟她叫闆?”
“好啦,你們幾個别為這種無聊的事情吵架。現在吟荒也回來了,不如把話挑明了說吧。”挾槊像是心累般歎息一聲,堂而皇之地說,“我就是喜歡遊手好閑,一直都是這樣。”
細聽起來,她這話裡還帶着幾分得意:“比起以前居無定所食不果腹的日子,如今的生活已經很不錯了。話說回來,保護你們的安全就是我們的工作,才沒有你說的那麼難堪。”
“我們可以自己在林子裡采集能吃的東西。”挾槊這幾年過得春風得意,鮮少有這樣當衆反對她的人,于是也生起氣來,“話說回來,我保護你們的安全多少年了,連幾頓白飯都不肯讓我吃,真沒良心。”
吟荒遲疑道:“不是有沒有良心的問題吧。”
“就是良心的問題。我今天才發現,這些人根本就不是我想保護的,以前那些願意跟我和和氣氣的人早就死了不是嗎?”挾槊轉過身說,“我隻想保護肯請我吃飯的人,不負責小氣鬼的人身安全。”
“從今天開始,我的無償勞動要轉變成有償勞動了。不把好吃的好喝的拿給我我就不會幫忙,”挾槊拉着跟她親近的那幾個人就準備走,“沒拿到吃的之前我們就回林子裡待着。”
吟荒喝道:“站住。這就是你管理村子得出的結論?”
“是。”挾槊說,“我懶得在不喜歡的人身上費工夫,想得到我的喜歡就趕緊把食物拿出來,不然我就什麼都不管了。”
吟荒停在原地凝望她的背影,說:“挾槊,你知道我們是因為什麼才能得到無盡的生命、被世人成為神的嗎?”
重點來了!簾明立即警惕地問:“因為什麼?”
擎華無奈道:“這還不簡單,因為愛啊。”
簾明不解:“你在歎氣?”
“那不是歎氣,是愛!愛都不懂嗎?”擎華大發雷霆,跳起來厲聲說,“說起來簾明你一個還沒夠格當神的人怎麼還留在九重阙,把愛當成歎氣的白癡信不信我把你驅逐出境?”
“為什麼生氣?”簾明環顧左右替自己找借口,“非要說有愛才能當神的話,九重阙裡有一大半都不算是神。就好比晚月前輩,她不就是那種典型的不知道愛是什麼的人嗎?”
晚月撸起袖子道:“你的意思是我不懂?”
簾明嘴硬道:“你一看就不像懂愛的人。”
“戀愛也是愛,這都不知道?”晚月挽住栖川,扭頭對擎華道,“快點把這個人驅逐出境,不能讓她髒了九重阙的地盤。”
“這……不對不對,你當神的時候根本沒有戀愛。”簾明飛快找到晚月話中的漏洞,大為惱火地指控道,“晚月前輩,你根本就是個用違規手段上位的不法分子。”
“誰我是靠違規手段上位的?在還是凡人的時候我分明就很愛……很愛……”晚月支吾幾秒,大聲說,“很愛錢!”
擎華肯定道:“嗯,愛錢也是愛。”
簾明驚恐道:“這也行?你們的規則太奇怪了,連愛錢也算愛那我的愛憑什麼就不算愛?”
這還真是聞所未聞,擎華問:“你愛什麼?”
簾明想也不想就回答:“我愛當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