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娘,帶我走……”,他的眼角流下晶瑩的淚痕,神志不清喃喃道,“好疼,孩兒真的好疼,你們别丢下我在這世上……”,宋期臉色青白,聲音漸漸微弱。
“三郎,莫怕。”旭泱下定決心,輕握住他的手,兩雙手緊緊扣在一起,她低下頭,吻上他的額頭。
春雨淅淅瀝瀝下了一夜,殿前一樹桃花飄落,落英缤紛,宋期從昏睡中醒來,看見身旁安睡的女郎,恍惚竟不知今夕何夕,是來生,還是今世。
“你醒了?天色尚早,同我再睡一會兒……”女子睜開朦胧睡眼,指尖輕柔撫上他的眉梢,想要撫平他眉眼中的愁緒,宋期本能躲避。昨夜之事驟然湧入腦海,宋期身體仿佛被一股強大的電流擊中,神魂俱亂,想要下榻認罪,“公主,草民該死……”
旭泱攔住他,“宋期,我自願的,而且算是我趁人之危,你不必自責”,她眼中已經清明,沒有睡意,後又勉強笑笑,心想即使貴為長公主,也有不可得之人。
“宋期,事已至此,我坦白,我喜歡你”,她閉眸,又鼓起勇氣,盯着他的眸子沉靜道,“我信你靖遠侯府無罪。”
眼前男子鎮定自若的表情終于有了一絲裂縫,露出不可思議的神情。靖遠侯府謀逆之事已經傳遍都城,往生今世無人維護無人信任,昔日繁盛的侯府門可羅雀。等待審判的三個月裡,宋期與母親求遍所有曾經交好的世交好友,希望能夠站出來證明父親清白,卻如洪水猛獸般被人避之不及,閉門不見。
長公主旭泱,是第一個說出侯府無罪的人,他心中微動卻又迅速築起高牆。不,這番示好或又是一場騙局,他重新冰封起内心,宋家,已經經不起第二次滔天罪罰了。
旭泱繼續道:“宋期,宋三郎,我有幸與靖遠侯一起上陣殺敵,平西南之亂,獲姜城關大捷,那年,我十三歲,偷偷跟在靖遠侯軍隊裡,僞裝成兒郎的樣子,你也知道,我朝雖民風開放,但對女子還是多有約束……”
她回憶起舊事,臉上不由帶上一絲笑意,“沒想到靖遠侯整頓軍隊時一眼就看出了我,那時我還以為他要壓着我回都城,沒想到他卻撫掌大笑,‘巾帼不讓須眉,雲國有女如此,何愁不興?’靖遠侯不僅不輕視我是個女兒身,更是向父皇上書陳情,讓我留在軍營中。他常常把我帶在身邊,多加指導,不因我的身份、不因我的性别區别對待,視我如家中小輩。他一心家國,這樣好的人怎麼會謀逆?”旭泱聲音漸漸低了下去,沉下眸子沉默下來。
宋期微微失神,回想起父親在世時的模樣。旭泱眨去眼淚,又俏皮一笑,“我對你可是一見鐘情,雖然你不記得我,但我認識你已久。”“殿下,草民……”宋期疑惑不解,旭泱美目光華巧轉,“甫元七年,江城瘟疫,派去了多少醫士都束手無策,那時宮内太醫都推托不去,眼看江城就要成為一座死城……”他低喃,仿佛回到了那日,朝堂上的谏言,“民惟邦本,本固邦甯,江城百姓與京都百姓皆是雲國子民,豈可不救?微臣請奏,願前往江城,疫病一日不除,臣一日不回……”那時宋期為救助百姓,幾經生死,苦心鑽研祛除疫病的良方,深入患病百姓住所,甚至不惜感染自身,每一方藥的首次嘗試,都先以身試藥。
“那時我與靖遠侯駐守邊關,他常常收到你母親的來信,看到關于你的消息,又是驕傲,又是擔心,常常與我說起家中三公子……”聽到旭泱的言語,宋期眼神黯然,自責悔恨,“此身許國,難以顧家,惹父母擔憂,是子殷不孝。”旭泱擁住他,“靖遠侯從沒有責怪過你,他一直視你為驕傲,你的字是他思索良久取的。子殷,出類拔萃,一生繁盛,他期盼你能完成你的抱負,順遂平安。那個時候,邊關戰時暫時平定,我對宋家三郎很是好奇,私下去往江城,看到人群中的你,扶危救世,像天宮神靈般解救百姓,自此便一直将你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