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躍下牽馬近前,有一瘦小男童頭插曹标,衣不蔽體,赤足站在一旁,身旁有一男子推搡着,連連旁邊濃妝豔抹的女子陪着笑臉。
“哎呦,楊媽媽,您何苦生這麼大氣來,您也知道,這世道不好,我可是花了大把銀子才把這小子買來的。”
說着,這男子使了些力氣迫了身旁十歲左右的孩童擡起頭來,這孩童眼神清亮又帶些狠勁,像頭野蠻的幼豹,随時都要咬人一般。
那楊媽媽不禁吓得後退一步,“這小子既是個啞巴,又這麼大年紀,脾性也兇了些,我這帶回去光是調教都要花費一番功夫,五十兩銀子着實太貴了些……”
“哎呦,您說得是什麼話……”那男子又一鞭子抽得那孩子膝窩處,迫他跪下。
他又谄笑道,“我也是聽說這城中,就屬楊媽媽您這館子裡呀,小郎君水靈又聽話,個個都是拿得出手的美人,您還怕馴服不了一個小子麼?”
那楊媽媽思慮着,又掂量了幾分,看着那孩童俊俏的模樣,心下暗道,确實是個美人胚子,若是好好養大了,可是個頂尖撐台子的。
正要商量之際,那孩童忽然咬向男子虎口,掙紮開來,朝着宋期跑去,嗓子啞的可憐,又拼命喊着,語不成句:“哥哥,宋哥哥……哥哥救我!”
身後那男子追了上來,拉扯着孩童,眼神發狠鞭打着罵道,“臭小子,原來是裝的啞巴,差點害得我賠了銀子。”
宋期這才看清這孩童容貌,有些熟悉,倒像是在……
“宋哥哥,我、我是江城來的……”那孩子又挨了一個巴掌,嘴角淌血,眼裡盈滿着淚,全然不似剛才那般野蠻的模樣。
宋期驚愕側首看向旭泱,低聲道,“殿下,這孩子……”
旭泱心下明白了意思,解了腰間荷包,拿出一塊碎金子擲向那男子,“夠不夠?這孩子,我要了……”身旁圍觀衆人倏忽跪了一地,惶恐行禮。
那男子剛來此地,不曾知曉旭泱身份,正待擡價時,身旁楊媽媽扯他跪下,連連喊道,“長公主殿下千歲……”
男子臉色發白,慌張跪倒,松開孩子胳膊:“草民不識殿下身份,求殿下恕罪。這小子您盡管帶走,帶走便是……”
宋期前行一步牽着那男童,扯起衣袖替他拭淚,又輕歎一聲,按下複雜難言心緒,與公主帶着孩童前往公主府。
回到丹楓殿内,旭泱命其餘人等退下,無人時,宋期方才開口解釋。
“這孩子,應是江城瘟疫時見過。方才觀察,喉嚨似是受過傷……”
男童方才入府時已經帶去洗漱幹淨,瘦瘦小小的,依賴着看向宋期,又心思通透,乖巧向旭泱行禮。
“公主……殿下,……宋大人,我叫江嶼,家在江城,今年九歲……”江嶼聲音嘶啞難聽,又艱難陳述着。
“我爹兩年前染瘟疫死了,年初我娘病重,臨終前将我托付給家中叔叔,卻不料叔叔卻圖謀家産,将我賣給了那人。”
他言語破碎,又怕再被抛棄般,下跪不斷磕着頭,“宋哥哥,……江城瘟疫時我見過您,您救了我和母親的命,求您收留,我任您差使,……莫要将我賣到那裡……”
宋期心緒浮動,拉他起來,又看向旭泱,“殿下……”
旭泱放下手中杯盞,仔細判斷眼前的江嶼,又回想起方才暗衛提供的此人的調查結果,冷聲道:“江嶼,他已經不是宋大人了,是我府上的侍君,若是你想,本宮可以替你尋處人家撫養……”
這孩子身世清白,不過……性子确不是眼前乖巧的模樣,是否值得信任?
她又徐徐道,“本宮給你兩個選擇,要麼替你找家養父母,安穩度日,要麼,宋侍君身旁缺位伺候茶水的,簽下身契便由他差使……不過,你也知道,宋侍君雖得寵,到底不是你見過的那位貴人了,身為罪奴,他若是一朝失寵或是犯事,你的小命也不長久……”
江嶼又俯首行禮,擡眸間眼神清亮,堅定道:“長公主殿下,江嶼願……跟随宋哥哥,哥哥救了我……兩次,救命之恩……此生難報,若是能在宋哥哥身旁……報答一二,再好不過。”
旭泱聽到答複,驚詫之餘又有些替宋期高興,臉上的冷意收了些,若是有可信之人長久伴随,想必宋期也能開懷些。
得到示意起身後,江嶼又從懷中拿出一枚黑色石頭,“江嶼身上沒什麼值錢的東西,這枚烏石是傳家之物,據說有生白骨活死人之效,使用之法已經失傳,哥、宋侍君精通醫術,江嶼願将此物送給您,請您千萬收下。”
“生白骨,活死人?”旭泱低聲喃喃,待宋期接過後又近前看過,似是不俗之物。
她摸了摸江嶼的頭,綻出笑意,“小嶼兒,若是這枚烏石真有那麼厲害,本宮可滿足你一個願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