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楓殿内,旭泱稍微靠近了些低頭飲下銀匙裡的湯水,有些驚歎地擡眸看向對面持着玉碗的郎君,好奇問道:“這湯是用了什麼煮的?聞起來有梨子香又帶着些杏仁的微苦,喝起來又入口回甘,清甜潤喉。”
女郎眼睛裡亮亮的,似是有星光般,連着宋期也被晃了心神,又舀了一勺看她喝下,含笑回道:“這是我從前在民間醫書裡看到的一道方子,桑葉一錢,杏仁一錢五分,沙參二錢,再輔以象貝、香豉、栀皮、梨皮各一錢,水二杯,煮取一杯。殿下今早嗓子有些啞了,想是我的不對,讓殿下昨日受了好些苦。子殷心中有些不安,希望這桑杏湯能讓殿下舒服些……”
郎君專注地看她,眼裡心裡再也看不見旁人般,旭泱這次是真的嗆到了,咳得脖頸都染紅了般,手上似乎報複般緊攥着郎君的衣袖,宋期卻順着她的力道一下子靠近了些。
惹她含着嗔怒看他,眼裡泛着些水光,又咳嗽着說不出話來,許久才壓了下去,聲音喑啞道:“三郎定是故意的,本宮生氣了,罰你禁言一個時辰。”
郎君無辜又溫順地看她,充分诠釋了什麼叫溫柔刀,旭泱似是受到了會心一擊,殺傷力極強。
“罷了罷了,好生吃了這頓膳食,郎君餓了吧,來,這個你愛吃,多吃些。”女郎低頭挑挑揀揀,給他的碗中堆了座小尖山,不去看那美色與魅力發揮的淋漓盡緻的人。
她摸了摸發燙的耳垂,又思索一瞬說道:“那個周郎君……”
這郎君唇角的笑消散的幹淨,悶聲說:“殿下,食不言寝不語。”
“哎呀,住口,讓我說完!那周郎君你該見見,他是父皇秘密派遣來的人,是來幫我們的。你不在朝中,許是不太清楚,之前那位太史令去歲緻仕了,推薦了這位周郎君為新的太史令。”
她飲下一口湯,聽郎君疑惑問道:“太史監的周大人?從前不曾聽聞這位人物。”
旭泱一拍腦門,恍然解釋道:“哦,這周郎君原名司清州,因此次事關國體,又是私下行事,入府時用了化名。”
郎君沉思片刻,才道:“原來是他。”
旭泱一聽這語氣,也顧不上吃食了,歡喜問他:“你仔細想想,從前認不認識他?這麼年輕的一位太史令,真的本事頗大麼?”
宋期眼眸眯起,垂眸看她,兀自抿起薄唇,沉默不語。
女郎長歎一聲,扶額道:“三郎怎麼這兩日總吃些莫名的飛醋?我昨日一回來就來丹楓殿等你……不對,還不是因為你外出不回,我不放心才放下營中的大小事情回來尋你,怕有什麼意外,跟靈雨清夜交代的今早便回,這好端端地一直同你厮混,我連那人是什麼樣子都沒瞧見!”
宋期似乎抓到什麼關鍵字,不可思議般看她:“殿下是說我任性妄為了、耽誤您的好事麼?也是,我不過就是府中一位侍君,身份低微,不及那位周郎……”
女郎的指尖摁在他唇舌,止住了他失去理智的話語。
她想了想,又斟酌道:“你我之間,從來沒有第三人,從前沒有,現在沒有,以後也不會有。正好你師父師兄也為碧雲殿這位而來,司大人也為了這事南下。我方才已經給靈雨遞了話,吃完餐食咱們幾個就去會會那個什麼來着。”
郎君抿了下唇瓣,含着溫軟指尖含糊不清卻又乖覺回答:“宸绛。”
“哦,對,那個宸绛。”女郎慌張收回有些發麻的指尖,忍不住又摸了摸指尖殘存的溫熱,捂進袖子裡。
她強裝鎮定,冷靜回道:“快些用飯吧,都有些涼了。父皇既已知道些實情,待此事了了,你我的事也該跟父皇再說一說了。”
輕飄飄一句話如巨石砸進漣漪般,水花飛濺。
宋期眼中滿是光華流轉,他小心問道:“殿下,方才說什麼?”
旭泱嗔怒地看他一眼,又一眼,驕傲明媚,自信張揚,帶着些跋扈嚣張:“我已經到了宜婚嫁的年紀,本宮自認在這雲國之中論能力與地位也算得上是頭等,除了這些刺繡女紅什麼的精細活……這驸馬的位子我隻屬意過一人,是我眼前人,心上人,夢中人。”
“我,我戴罪之身,如何能迎娶殿下?”
“父皇與我皆知道侯府的清白,你既無罪,又如何稱得上這個污名?隻是我還未曾問過你的意思,這隻是我的想法,你也知道的……”她聲音低了下來,有些不安道,“你也知道,前朝後宮不得牽扯過重,若是與我在一起……你的前程許是不再那麼通達,日後太醫令這般的職務,恐怕是不太可能了,若你願意,我可以找父皇求情,實在不行,不知你願不願意與我守在這西南,守着雲國的邊境,平淡一生?”
她嗫喏着擡眸,有些任性嬌橫般說道:“你若不願,本宮也不會放你走的,好不容易到手的郎君,哪裡可以輕易離開?”
“我願意,殿下,我心甘情願……”
“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