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氣中傳來一聲笑:“本君偏要用她,來試試你的心,你待如何呢?神君,可要活着出來才是。”
濃霧,籠罩四野。
缙山山谷之中,空中現出一方羅盤,飛快倒轉,女郎身下的坐騎倏忽倒地,長槍破空而來,帶着濃重的殺伐之氣。
與此同時,山腳之下的旭泱似有所覺,低頭看去。
掌中布滿裂痕的羅盤現出微光,身旁姜随目光微動,遙遙看向赫圻皇宮所在。
“鞭長莫及。此處與赫圻皇宮甚遠,隻怕馭馬而至那人也逃了。”姜随沉聲道。
林中忽而有撲簌飛羽聲傳來。
眼前是疾行而至的少年,他掌心化出一片潔白的翅羽。
看向旭泱,焦急道:“神君命在旦夕,勞殿下相救!”
……
竹樓所在之地,濃霧中隐隐有血腥氣藏于水汽之中。
酆都大帝與身後一衆陰界天界兵将立于濃霧之外,黑白陰官站至大帝身側。
大帝蹙眉道:“這霧氣越發重了,魔霧依賴情緒而生,可觀陣中人心底弱點,将之幻化成真實景象。唯一解困之法乃是陣中人直面弱點,将幻境破除。若宸绛神君無法憑借自身走出這霧氣,怕是……”
天地之間,竹樓所在成為一處弑神之地。
第九十九次,宸绛單膝跪地,法袍上的山水紋路光影黯淡,溫熱液體浸透法袍,留下更深的墨色。
神君兩指并起,手中再度結印,飛身向前,近乎飛蛾撲火般飛身躍入那閣樓的窗子。
他握緊手中軟劍,一步步走向那持着喜燭的女郎,将墟中重瓣山茶玉佩置于她眉間,而後輕聲歎道:“永别了。”
玉佩于他墟中保存許久,已成法器。
他再度聽得閣樓坍塌的聲音,步履蹒跚,口中吐出許多血來。
塵埃中,玉佩飛旋,山茶花瓣層疊盛放,如同此時難以自控的心。
他行走天域三千年,觀盡世間愛恨嗔癡,本是最不會踏入這困局之人,卻見不得她一次次死在他眼前,即使明知是幻境,也固執地踏進去。
他阻攔了幻境中的她百次,而今,情緒反噬之傷已近乎難以抑制。
他面色如常,看向前方來人,氣息平穩:“不過爾爾。”
青衣術士此刻褪去僞裝,衣袍繁複,血霧凝成的烏鴉停留在他肩上,甚至發出兀鹫的嘲哳聲來。
“我這小寵,最喜歡在魔霧中吸食血氣,神君這一身血液,當真是香甜大補之物,叫我這小寵都精神了三分。”
宸绛眉眼冷清,看向他:“原以為能與魔君一較高下,卻不曾想臭名昭著的摩昇魔君,是個慣會東躲西藏的。”
“法子有用就行,你們天域之人總是喜歡光明正大,可本君是魔,若沒有寫鬼魅伎倆,如何擔得這臭名昭著的美名?”
他想到了什麼,譏諷道:“老子東躲西藏也好,鬼魅伎倆也罷,怎能比的上神君呐,倒是心甘情願為他效力三千年。聽聞,神君頗得天帝看重,就連神君誕生之地也替你建了巍峨的宮殿,這份看重,當真是獨一份,也讓你為這份忠心放棄自我。”
宸绛平淡無波,靜靜看着他一人獨角戲。
摩昇抖抖肩膀,肩上的烏鴉倏忽變作一個彌漫着紅光的羅盤,他唇角顯出一分邪氣,身形再次消散。
“宸绛神君,最後一局,且看你是否真如傳聞中克制自律、不染風塵?”
血色濃霧彌漫,時間似乎停留良久,又似乎隻是一刻一瞬。
有女郎身騎棗紅烈馬,發尾随風揚起,踏着濃重霧氣而來,不避不退,眼中映着他。
他緊握軟劍的手微顫,在與她對視那瞬無力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