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說她看起來臭，現在又給她吃的，什麼意思？

李琮栖看出了她的疑惑，随口道：“今天不下棋，給你找點事情做。”

拾月詫然，這也算給她找事嗎？但還是用力地點了點頭，接受了這份特别的差事。

随即又讨好地比劃道：“明日，我就把臉洗幹淨！”

她甚至都想當即起誓，以表決心。

還未及笄的小姑娘，被男人嫌棄髒臭，無論有着怎樣的不得已，心裡也不會好受。

拾月鳥悄地瞄了眼黑衣男，見他還未從她臉上移開目光，她有點懷疑，他沒明白自己的意思。畢竟他們隻是萍水相逢，并不十分熟悉。有些言行她比劃，他猜得到，可是“明天”這個表意，并不好猜。

他會不會以為，她現在就要淨臉呢！

拾月猶豫了須臾，還是從腰兜裡抽出了錦帕。馬車内有茶水，她拿起杯子往帕子上倒了點，潤濕後開始擦臉。

李琮栖閱人無數，各色風情品貌的美人自然也是見得多了，但入他眼的女子，皆是濃妝淡抹總相宜的。像這種絲毫沒有敷脂抹粉的清澈臉蛋，他還是第一次見。

車内沒有銅鏡，拾月拿着濕帕一頓亂擦，好在臉兒小，差不多都擦淨了。李琮栖見小啞巴露出了廬山真容，不禁向她傾了傾身，仔細瞧着她的臉蛋，心下不由贊歎了聲。

眉眼如畫，雪膚花貌。

這等姿色出現在長升殿，難道真是那裡的伎人？

一張俊臉出現在自己眼前，離得極近，拾月心内霎時便兵荒馬亂了，可表面卻八風不動，依然老老實實的坐着。她知道，他在打量自己。她之前是那個樣子，現在變了臉色，他想要看仔細些是正常的。

她乖的讓人意外。李琮栖盯了會兒，便就直起脊背，與她拉開了距離，但眼睛依舊鎖着她。見她額頭有一塊污迹沒有擦淨，他從袖袋中抽出條錦帕，親自動手小心地幫她抹去。

他的目光可不和善，他探究地瞧着她，正大光明的不懷好意。但這姑娘卻像沒有察覺到一樣，木讷又純稚的回視他。

這可不是勾欄女子會有的反應。

沒有羞怯，也不見谄媚。别說風塵女子，就是尋常姑娘，也不會這樣平靜的盯着男人看吧。

古語有言女人心海底針，李琮栖并不覺得。因為他樣貌出衆，地位尊貴，無論男女，見着他會生出怎樣的感歎，他一清二楚。而他也不是傻小子，他可以平靜的随他們去議論，反正無論懷着什麼心思，都不過是那點事兒。

可眼下身畔的小啞巴，是有些特别的。

李琮栖垂眸，心道可惜。此女年紀尚輕，但絕對稱得上絕色。可惜一雙桃花美眸，媚然天成，内裡卻是清澈純稚，平靜如潭，情識未開。這樣的稚氣和處境，配上這張足以入畫的标緻美人面，若是落到男人手裡，該有多凄慘。

葉飛驚聽小虞說女刺客一個月沒洗澡，雖然不大相信，但晚上進入官驿後，還是不由得仔細打量了下這個人的儀容。

此時，她臉上的暗沉之色全然不見，比之昨晚，更要淨透嫩白。在客堂燭光的映照下，皮相一覽無遺。肌膚光滑白膩，仿若煮熟的雞蛋清，把葉飛驚原本已經十分熟悉的五官，襯托得嬌嫩明媚，花顔月貌，宛如換了張臉，變了個人。

再看王爺，也沒有嫌棄她的樣子，想來這人身上當是不臭，葉飛驚心下一松。他擔心了一路，很怕因為自己思慮不周，苦了王爺。

因着路上小虞提到了洗澡，葉飛驚便提醒李琮栖，也該泡泡藥浴了。

李琮栖自小苦練武功，強筋動骨，縱使身體底子好，也是受過傷的。近些年，又是平叛，又是去西境戰場，還遭遇了幾次刺殺，一直處于疲憊過勞的狀态裡，内息有所損耗。皇帝對此非常憂心，勒令太醫院給出方子調理。

李琮栖讨厭喝藥，且身體也沒有明顯的病症，皇帝隻是想讓他調理養生，彌補多年來流落在所外缺失的關愛和照顧。太醫令便想到了用藥物泡澡的方式來進補。

一月兩次，已經泡了有幾年了。

這趟出行，也帶了泡浴的藥材，還一次未用過。既然想到了這事兒，葉飛驚就提醒了一番。

同行三人都聽說了自己一個月沒洗澡，拾月也不能再拖下去了。而且黑衣男的金瘡藥果然珍貴有奇效，她虎口上的傷已經愈合了。

這日晚上黑衣男沒叫她去下棋，拾月早早就收拾好了沐浴後要換的幹淨衣裳。不過怕碰着人，就一直等到了亥時中，浴房停用的時辰，才動身悄悄地去了。

她根據小虞的口述，已經提前踩好點，摸清了路線。出了房間，直奔浴房。

此間官驿的浴房很大，内有大鍋和熱水，以及若幹浴桶，其間還放有圍屏。許多館客會叫熱水到房間沐浴，是以屏風擺放較為随意。拾月選擇了大鍋旁邊的浴桶，加上熱水後，搬來屏風把浴桶圍得嚴嚴實實，這才放心解衣入浴。

她把幹淨衣裳和換下來的髒衣，分開來搭在了圍屏上。來之前她做了最壞的打算，萬一沒有熱水，就用巾布沾些冷水擦身，再把裹胸布換下來洗洗，左右是要清理一下自己。

此時泡進了溫熱的水中，拾月覺得十分走運，身心舒暢，怡然自得，不由合上了眼，開始放松沉浸的享受着。

這會兒已經過了浴房使用的時間，可她是女扮男裝，偷偷摸摸來的，所以拾月還是沒敢太耽擱。她歇了片刻，就開始撩水往身上澆，完後用胰子洗去身上的髒污。

沒成想，洗着洗着，竟然聽到了腳步聲。

拾月大驚，未免被發現，忙憋氣屏息把頭沒進了水裡，隔絕了外面的一切。待到實在受不住了，才露出頭來，悄聲喘着氣，凝神聽着四周的動靜，好像沒有聲響了。

不過她也很快意識到，自己方才是在掩耳盜鈴。

她的衣裳還在圍屏上面搭着呢！若是有人進來，看到衣物就知道這裡有人了。躲有什麼用啊~

而且她不過是在過了沐浴的時辰來洗個澡，并非犯了大錯。這邊有屏風擋着，就算進來人了，還能給她掀了不成！

拾月扯下頭上發帶，打算洗發，速戰速決，以免夜長夢多。潔發時不經意地一擡頭，霎時花容失色，渾身駭然。

衣裳呢？

她搭在圍屏上的衣物全都消失不見了！

剛剛有人來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