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哥,你怎麼了?”
聲音從濃厚的水面上透過來,周圍都變模糊了,成群的鼠隊也逐漸虛化,唯獨那隻伸出來的手是真實存在的。
“喂,醒醒。”
眼前有一個模糊的臉,被一團潦草而混亂的線條遮住,眼前的人開始重影,分出無數天旋地繞的影子——嗡嗡嗡嗡嗡
小白的腦子在啦啦啦地響,眼睛無比幹澀,周圍有一種巨大的窺視感,小白已經很多年沒有如此無力了,他想要把自己蜷起來。
“醒醒!”
一隻手搭在了他的腦門上,那手上纏了幾圈呼呼啦啦的還帶着墜子的手串,搖搖晃晃,“啪差”打在他頭上。
所有張牙舞爪,鬼哭狼嚎都消了,小白坐在那裡,被這極緻明媚的下午陽光,晃得緩不過神來。
代緒将小白背到屋裡,抵開那雙吱呀呀的大紅門,屋裡猛然穿過兩三隻貓。
這園子甚是寬敞,兩旁種着瓜果樹脂。一行玉米一行,花生前端是綠油油的韭菜,靠客廳的門口還有技術雕了的月季。牆角種着柿子樹,牆上爬着絲瓜,麻雀在偷吃雞的飼料,刷刷一排排站在牆上歪着頭瞅着這不速之客。
筆直的園牆上打掃的一塵不染。正滿映入眼簾的綠,讓小白也精神了不少。
“止白哥,你是怎麼一個人跑到那個騙屋裡上的!”
代緒把人從地上扶起來時,一頭霧水,這個叫東止白的,比他大好幾歲的大學生是他的遠方親戚,據說小時候還抱過他,不知道是生病還是天生的,腿走路不大利索,近些年更是走路都離不開輪椅。
這人還是他昨天從火車站接回來的,姨媽說讓他擱這裡擱兩天。
說來奇怪,他昨天看着這人沒什麼感覺,今天攬在懷裡了,反倒生出幾分親切,越看越喜歡。上手一模,骨肉雲亭,頗有手感,倒也沒有看起來那麼瘦削,可是臉色太差,這會蜷縮起來,顯得人格外單薄。
“你是怎麼跑到這個閣樓上的?這裡都十幾年沒人進來了。你也是的,手機也沒拿,不然給我打個電話也行,就算是在上課,也可以名正言順的溜出來嘛。”
小白“啪”地把代緒的手按下去,很多年沒有那麼狼狽了,剛才摔的他腿疼手疼,又被人“自來熟”地亂摸一通,心情更加煩躁,賭氣一句話也不說。
代緒也不生氣,從小白的行李裡抽出一雙拐杖,扶着他試了試。試完後給小白倒了杯茶水,便轉身進了廚房。
小白拄着拐杖跟着他,看他把中午吃剩下的米飯刮了刮,又添點水,加點油,切了兩個皮蛋,半塊肉,讓它們在火上咕嘟着。忙完了,把竈台收拾幹淨,找了個幹淨盆,還端來半盆水。
小白心裡稱好,a家族果然家風嚴謹,就是獨子,也沒有嬌生慣養,十分獨立。他正想着,代緒卻是拿毛巾沾溫水,擦了擦他花貓一樣的臉。
太近了吧,溫熱的毛巾敷臉,有草藥的味道,讓人的神經松懈,小白還是不習慣與人靠的太近,便身子往後欠了欠。
代緒沒有察覺到他的小動作,反而靠近,
“别動,都破皮了。”
他按着小白的手,低頭拔出幾個紮進去的木刺,又翻出來酒精給他消毒。
代緒心裡有些惋惜,聽姨媽說,他表哥在大城市裡上學,成績好的要命,又因為生病,家裡嬌慣的很,打小都沒讓做過活。至于生的什麼病,家裡大人不清楚,隻是在發病的時候人神神叨叨的,家裡人都叫他都叫他癔症。
今天才從城裡來到鄉下,本意是來找一個本地有名的寺廟主持治病,結果還沒見到醫生,自己的病情又加重了。
表哥竟然說家裡有成群的老鼠,這種破樓,十幾年沒住人了,方圓二十米荒無人煙,有老鼠也餓死了,怎麼可能成群結隊。
“白哥,你太累了,先休息休息,我明天去那個閣樓裡再看看。這兩天你跟我去學校待一會。那裡人多,打打鬧鬧也有意思。”
代緒這邊說着,手裡也沒閑着,粥好了,他拿勺一口一口将粥喂在了小白的嘴裡。
小白冷着臉坐下來把粥喝完,覺得心慌意亂,這小子的自來熟不是蓋的,還是陌生人的時候,都能見打招呼問好,現在成了“親戚”,更加“親密無間”了。果然是身體虛弱,心神不甯,連心思都敏感不少。
“那給你找的寺廟非同尋常,姨媽托人問過了,已經預約到周六了,你這兩天先忍忍。”
窗外的雨又淅淅瀝瀝的下起來了,從他進屋開始就開始下,斷斷續續有四五個小時。晚飯吃過,代緒收拾了碗筷,又将櫃子的被子鋪起來,一件一件拿好,搬到隔壁的一個客房裡。
“白哥,地鋪收拾幹淨了,都是新換的枕頭被子。那裡離廁所近,起夜很方便。”
“好,謝謝。”
“這兩天快期末了,我估計晚上要熬兩個通宵。我們群裡對作業答案,估計會鬧騰的很晚。”
“好,沒事。”
“你要是晚上。嫌雨大,有蚊子咬,不想起也可以把尿壺拿過去,明天我到了就行。”
“好……噗——不用了。”
“記得拿紙!”
小白攥着紙,面色不自然地,拄着拐杖走到偏房。
偏房面積沒有主卧大,裡邊牆角上還堆着些面粉粉條的袋子,一些雜物也堆在冰箱上。窗戶紗窗緊閉着,床上四四方方地的挂的是蚊帳,桌上擱着一杯茶,桌旁甚至還有點着驅蚊的蚊香。
小白端着茶喝一口,再次感歎,這小子在副本裡幹起活來也太麻利周到了。他躺到床上,看着手機已經快指向10點了,就把燈一關,準備睡覺。
四周很黑,讓他想起來剛回來的時候,那時他嗑藥嗑得天昏地暗,日夜颠倒。後果就是氣虛體弱,黑眼圈,頭疼胃疼,甚至連頭發也掉了一些。
好容易止住了病,小白比以前惜命的多,晚上八九點就能睡在床上,起的也早,四五點雷打不動的就起床了。如果不是後來自己沉溺吃瓜,大概身體會更好一些……
他已經很久沒有在自己的小床上醒過來了,當然自己也不是很懷念。
思緒從沸騰到沉寂,小白也慢慢的閉上眼,似夢似醒之間,小白忽然醒了,脊背發涼。
門口一個女人背着他在嗚嗚哭。
小白渾身僵住,像不經意一樣,慢慢翻過身,
他借着窗外的月光看了仔細,隻是一袋放在地上的麻袋。
小白眨眼,是自己太累了,出現了幻覺嗎?也可能是蚊帳遮擋看不太清。
這樣想着神經,又放松了起來。那蚊香燒着,桌下圓圓的有小紅點兒,也許是點的太濃了,熏的小白有些昏昏沉沉的,眼皮子又慢慢的合上。
隻是這次沒過兩秒,小白再次猛然驚醒。
窗外的雨什麼時候停的?怎麼聽不到半點兒雨聲。
這次睜眼,女人的背影又往前移動了不少。小白移開眼,假裝沒看見她。感情這鬼影堵在門口是在跟他一二三木頭人啊,自己不比從前,這腿一和瘸子沒什麼兩樣。
那家夥的行動堵着門,就是為了不讓他出去,而且這一會往前挪一點,說明她不能馬上弄死自己,不過這距離越來越近,留給自己安全的時間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