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域十二樓。
謝和玉抽手,有些煩躁地摁緊了太陽穴。
所幸昏迷的兩個孩子被及時封住了穴道無大礙,其中元翡更是特别,這股毒似乎并沒有對她造成什麼傷害,甚至竟有逐步消散的趨勢。
但可憐的周大小姐就沒有這樣幸運了,她昏迷不醒氣息微弱,如今之計也隻能由自己為她引渡功力護住心脈,然後盡快趕赴藥王谷了。
謝和玉看着臉頰髒兮兮的周盈,歎了口氣,卻還是認命的翻出一方小帕子,輕輕替她擦幹淨臉。
隻不過才剛抹了一下臉,腦中的疼痛便讓謝和玉的動作驟然一頓,她蹙眉,零零星星的記憶卻圍着方才聽見的那個門派名清晰起來。
最早她隻記得,西域十二樓是西域臭名昭著的魔教門派。
可如今她的腦袋裡多出了很多零零散散的片段,有她幼時在西域的,有她救下一個被追捕的奴隸的。
最後還有山崖上,她握劍,眼前是無數屍首,還有無數人圍聚,而其中,有一雙紫色瞳眸的姑娘朝她伸手,她的面上有不忍亦有淚。
她說:“和玉,放下劍吧,你會死的。”
而自己是怎麼回答的?
記憶中的痛楚似乎與此刻劇烈的頭疼相融,可謝和玉卻覺得無比暢快,她聽見自己說:“耶律檀,平雲山的人都會好好活着,是我赢了。”
平雲山……
謝和玉喃喃,忽地,她的手被人捉住了,猛然擡眼,對上的卻是元翡奄奄一息的臉。
她的手死死扣着謝和玉的手腕,似乎要将自己僅有的全部力氣都用上,可她太虛弱了,未徹底消融的毒素在她體内作臨别前的抗争。
元翡攢出力氣,她問:“你到底是誰?”
莊主屋子裡的畫卷,她從小便知道,也好奇過詢問過,可母親每每都是沖她搖頭。
于是她便以為,那隻是莊主少年時敬佩仰慕過的人,哪怕親眼見到了,心中也沒有太大的波瀾。
可方才,她在混沌中掙紮着睜開眼,看見了那一道劍光。
上善若水訣,元翡見過,那是平雲山的劍招。
而平雲山是武林第一劍,南劍李雙霜的地盤。
這位南劍生平隻收了三位弟子,大徒弟李朝露如今在京城皇宮,小徒弟葉尋春雲遊四方,三月前才來過一趟飛雪山莊。
所以這個人隻能是……
謝和玉覺得有些莫名,可元翡抓住她打岔這一下,也陰差陽錯教她的頭疼煙消雲散,于是她頗為耐心的低頭道:“噢,一直沒自報家門,慚愧慚愧……”
“謝和玉,是個找劍的劍客。”
浮現在腦海中的名字與對方脫口出的名字完全重合,元翡突然暴起,似乎要站起來與謝和玉說話,可她終究高估了自己,最後被謝和玉無奈地架住雙臂,穩住了身形。
謝和玉無奈哄道:“祖宗,有什麼話就直說吧,怎麼說也算同生共死過了,看在你們莊主的面子上我也不會丢下你們不管的。”
可元翡已經聽不進去了,她的腦中不斷閃過火光與血色交融的那個夜晚,想到母親染血的笑,和周盈淚流滿面抱着自己說的那句:
“阿翡,快走,不能倒在這裡,我們要為元姨報仇。”
謝和玉看着垂着腦袋突然不說話了的元翡有些奇怪,正打算進一步詢問,卻見她擡首,雙目通紅。
元翡問:“你是謝和玉,天下第一的謝和玉?”
還在失憶中的謝和玉皺眉道:“我是謝和玉,但誰說我是天下第一?”
元翡看着她的臉,良久她問:“我要拜師,希望您能收下我。”
謝和玉一怔,可元翡已經攢夠了力氣,無需她的攙扶站了起來,随後,她端端正正地跪了下去。
謝和玉一驚,忙伸手拉她:“祖宗,有話好說,我非你家中長輩可受不起你這一跪。”
可元翡卻孓然不動,她斬釘截鐵說:“希望您能收下我。”
這下謝和玉也沒脾氣了,她在元翡面前坐下,将自己的狀況和盤托出:“……雖然我不知道你為什麼叫我天下第一,可我失憶了,什麼都不記得了。我連你們莊主都是見了你家大小姐才突然想起來的。”
“你見過有失憶的天下第一嗎?”
元翡說:“可你沒忘你的劍,我看見了。”
這一句說得謝和玉啞口無言,良久她才無奈地問:“你為什麼非要拜我為師,我們才認識多久。後生,拜師應深思熟慮,你們莊主不是就很好嗎,現在江湖上叫她那什麼……‘穿雲仙子’?可不比我這個失憶的人風光多了嗎?”
元翡隻是看着她,一字一句說:“因為你是天下第一。”
“因為我要學能讓我成為天下第一的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