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重一聲,是藥箱被撂下與木桌碰撞發出的聲響,沈琳琅抿唇,在這樣的響動後屋内一時寂靜,随後,沈琳琅破罐子破摔道:“是,我和她說謝和玉沒死,讓她來中原一趟。”
“阿姐,你怪我嗎?”
沈琳琅看着沈绫羅平靜的眼睛,忽地沒忍住酸了鼻子,她憤憤道:“對,我就是不喜歡她,憑什麼她能全身而退什麼都不記得,阿姐你當年險些醒不過來,我每想到這個就害怕,想到這個我就控制不住自己……”
沈绫羅看着眼眶通紅的沈琳琅,沒說什麼,隻是輕輕拉過她的手,将變扭委屈的人拉到自己眼前來。
沈绫羅溫聲道:“阿姐沒有怪你,周矜不會放心兩個孩子獨自出行,一定有其他手段知道她們的行蹤,至于她的事,應在你的信至飛雪山莊前周矜便知曉了。”
“她于藥王谷有恩,我隻想你莫要對她心有芥蒂。”
沈琳琅在椅子旁的小凳上坐下,悶悶的趴在沈绫羅膝上,反駁道:“是,她當年救了阿娘和我,可我們藥王谷還她的也夠多了,難不成還要我再賠上一個阿姐嗎!”
沈绫羅拍了拍她的發頂,垂目無言。
沈琳琅悶悶掉了幾滴眼淚,良久道:“……好了,我知道了,但是阿姐也要答應我,阿娘不在了,我隻有你了,你要好好活着。”
“不許再不喝藥也不許再偷偷倒掉了。”
光透過紙窗柔柔映進内室,沈绫羅輕輕拍着沈琳琅的背脊,一下一下,最後,桌面的白玉藤花瓣墜地,沈绫羅低聲說:
“好,阿姐答應你。”
月升日落,小院裡捧着木頭的謝和玉一坐便是一整日,小刻刀在指間翻飛,手指酸痛的休息時間裡,謝和玉想:周小黃鹂應當已經知難而退,哭哭啼啼準備收拾東西回家了吧。
畢竟她先前可和元翡說好了,待到隻剩她們二人時,才會教她劍招身法。
謝和玉拍了拍手上的木頭碎屑,想起昨夜柳眠花走前自己問她的最後一個問題。
你知道我的劍去哪了嗎?
當時打着哈欠無比困倦的柳少俠不屑一顧,直言道:“你連劍的名字都忘了吧。”
被戳中事實,心虛的謝和玉隻哈哈幹笑了一聲。
不過柳眠花倒沒有對她藏着掖着,爽快道:“三年前你在平雲山墜崖,大批的人不止在山崖下打撈你,同樣在打撈你的劍,隻不過兩者大家都沒找到,我不常在中原走動,你去神水司時再問問她們掌門吧,神水司通天下水路,保不齊被她們弟子打撈起,現下就在神水司等你了。”
刻刀在手上轉了一轉,謝和玉覺得神清氣爽,至少有了目标還暫時沒了顧慮,待拿到自己的劍問了碎玉的事情後,應當就能回一趟雲外澗。
至少要和雲商婆婆說一聲關徵前輩的事。
謝和玉想着,手下便喜滋滋的刻下一道,但下一秒,院門“砰”一聲被撞開,謝和玉驚得險些刻歪了力道,驚恐地看向門口。
隻見門口處周盈昂首挺胸,活像隻得意的鳥雀,而在她身後,元翡垂頭喪氣面如菜色,一看像是被狠狠摧殘過似的。
二人一對視,謝和玉大驚。
我們不是說好了嗎?
元翡沒敢看她,垂頭喪氣,反倒是周盈興緻勃勃,本想大聲嚷嚷但也想起自己去江東是秘密行動,于是壓成氣聲,激動道:“前輩,阿翡答應我啦,我們明天什麼時候出發!”
謝和玉尴尬一笑,弱弱地揮了揮手:“先、先把門關上吧。”
應付過興高采烈的周大小姐,放她進小屋裡收拾包袱後,謝和玉湊到元翡身邊瞪着眼睛小聲問:“我們不是說好了嗎,她回去,你偷溜出來。”
謝和玉兩手并指,湊在一塊打了打:“然後我教你劍招,你進步,最後我們分道揚镳。”
元翡看上去也有點頹敗,她看了眼謝和玉,委屈道:“我知道的,但是大小姐做了一桌子好吃的。”
謝和玉詫異道:“然後你就妥協了?”
元翡耷拉着腦袋:“然後我就喝多了,她抓着我的手簽字畫押說答應一起去江東,我酒醒以後想反悔,結果她在房梁上懸好了布匹就等我一句不同意,她就要踢凳子。”
謝和玉大驚失色:“啊?”
元翡抹了抹淚,擡起了自己沾滿胭脂沒來得及擦幹淨已經晾幹了的,紅彤彤的掌心。
哎……哎!
謝和玉沒再說話,隻是重重拍了拍元翡的肩。
今夜藥王谷,又多了兩個傷心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