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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觀邏輯最折磨人心,你會陷入其中一遍一遍的琢磨,一遍一遍的論證,然後深信不疑。
戴檬泡在酒精裡頹廢了一天,不是因為她自我恢複能力強,而是有人解救她。
周日傍晚她收到了範範的微信,問她能不能出來坐一坐,想和她聊一聊。
戴檬有些意外,想問一句有什麼事,如果是關于車的賠償問題,她覺得沒有必要這樣鄭重其事。
可還沒等戴檬完全編輯好,範範的另外一句話,讓她删掉了本來打好的字。
“關于周茉,我想你可以幫助她。”
幫助?戴檬一頭霧水。
“位置。”
“就在來吧吧,那裡氛圍不錯。”有相對隐私的空間,音量合适的音樂,會輕松自在一些。
還是在相同的位置,二人面對面坐着。範範随意的翹着二郎腿,食指和中指扶着高腳杯在桌面上小幅度轉圈。
她直入主題,上來就遞給戴檬一張名片,眼前的人看一眼名片又看一眼她,在結合約見時說的“幫助”,戴檬把驚訝寫在臉上。
她雙手支在桌面上,胳膊肘蹭出一塊紅印,拿着名片前後翻轉。喃喃細語:“Phyllis,心理醫生。”
腦子裡像有棍子在攪,遲遲不敢把這個身份和範範聯系起來。
可答案呼之欲出。
戴檬用眼神詢問,或者說确認。
“對,我們是醫患關系。”範範盯着眼前的紅酒,神色很暗淡。
“她…”戴檬眉宇堆起了山峰,舔舔唇,又把名片擱置一旁,看上去局促又無措。
範範很是貼心地接話:“她有肢體接觸恐懼症,抑郁症,臆想症。”
像苦中作樂一般機械地牽牽嘴角:“她估計是什麼易吸引精神類疾病的體質,應該被抓去研究研究。”
說完她飲一大口酒,由于太過急促,被嗆了氣道,難抑的咳嗽起來。
戴檬抽了幾張紙巾給她,看着她被嗆紅的眼急切地說:“多久了。”當然知道對方此刻回應不了她。
心髒像被捏皺的紙張,跳動撐開的時候撕扯着生疼,血淋淋地。舌根嘗到鐵鏽的味道,随着緊張的吞咽流回胸腔。
她未曾料到,想來也不會有人料到,一個溫文爾雅,落落大方的人,既然常年被精神疾病困擾。
一個在夜裡像是染着月色,白日迎着陽光的人,為什麼會是抑郁症患者。
她看着那麼明媚,甚過夏日裡最炙熱的太陽,黑夜裡最皎潔的月光。她應該被星辰簇擁,應該擁有這世界所有的美好。
“五年。”一道還帶着細微喘/息的聲音傳到耳邊。圈住戴檬跳躍的思維。
可她确實未曾大笑。
大腦幫她總結的最後一句。
呆滞無神的望着眼前人,像被抽取靈魂的傀儡。
難掩震驚。
看着戴檬訝異的樣子,範範繼續說:“我算是看着她長大的,從小乖巧懂事,就是少一點傾訴欲,比同齡孩子安靜許多。”
“這樣的小孩是父母親戚眼裡的乖孩子,不吵不鬧,很省心。”
“所以一開始沒人覺得有什麼不對。”
“她确實也沒有表現出來什麼不對。”範範帶着些懊惱。因為其實仔細一些是可以發現的,但是她沒有仔細,明明從小對心理學有極高天賦又有極高興趣的人,卻沒有發現身邊人的異常。
“直到有一次她做出了傷害自己的行為,才開始治療。”範範言語裡都是自責。
“傷害自己。”戴檬身體前傾,把耳朵湊近了,不敢相信自己聽見了什麼。
範範輕微點頭:“幸好沒有造成什麼嚴重的後果。”
“她一直在我這裡治療,但她沒有完全信任我。”範範神色裡盡是苦悶,她真的想方設法千方百計,可是她治不好她拼命想要治好的人。
“也嘗試過其他的心理醫生,她是壓根不配合。”範範壓壓嘴角,盡是苦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