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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餐是周茉推薦的一家意大利面店,歐式複古的裝修典雅高貴。整個以青綠色為主調,陽光從窗棂間灑下來,仿佛置身在郁郁蔥蔥的森林裡。
服務員拿着菜單走來,戴檬擺擺手拒絕了伸向自己的一份。然後攤開手心,用動作說:“她點就好。”
周茉接過菜單,唇角稍稍動了動,點頭的動作也甚是輕微。對于陌生的人,她清冷的氣質幾乎能給人一種壓迫感。明明她長了一張溫和柔軟的臉,連瞳孔的顔色都像是還未涉世的孩童,亮黑清澈。
還有她及腰的黑色長發,自然垂在額頭的劉海兒。小巧的耳垂光滑細膩,沒有打過耳洞的痕迹。她身上每一個特質都告訴大家,此人乖順的要命。
但是她少言寡語不苟言笑的性格直截了當的告訴你,她不是你眼中的樣子。
服務員欲言又止,看着這位顧客帶着目的的翻閱,識趣地吞掉了自己想要推薦的話。
很快确定了主食、小吃、和飲料。
等餐的空隙,周茉半握拳頭拄着臉頰,看着窗外發呆。
她喜歡這樣安靜的觀察,把自己放進這個世界去觀察。
這座城市很快,經過她身邊的事物都沒有留下痕迹。人們都來去匆匆,形影相顧。
孤獨和忙碌是普通人最真實的狀态。
有些人忙于生計,有些人為實現價值。都在不停的和時間你追我趕,希望這個世界記住自己。
很少有人可以在工作日閑情逸緻的喝一杯咖啡,大多數人連吃飯都比較匆忙,甚至顧不上吃飯。
就像此刻,對面的大廈裡肯定有為報告頭疼的人,有為pass掉n次的方案絕望的人,有為搞不定客戶苦惱的人。
可能已經開了大大小小不少的會議,被老闆劈頭蓋臉的罵過幾輪。可無論多麼垂頭喪氣,仍舊用自己最專業的态度補救。
這個世界就是靠這些有血有肉的縫縫補補運轉的,有人吃肉喝血,就有人祭獻自己的骨血。
周茉不愛與人交道,所以她選擇了實驗,選擇和器皿和機械和數據相處。
不用維護這世界的形形色色,她維護不來,也維護不了。
幸好她有能力選擇,否則她會更厭倦這個世界,會失去對它所有的好奇心。
她突然意識到,這些日子和戴檬相處,她好似忘記了去尋一方天地。以前她大多是靠這種手段來放空自己,翻新自己。
現在是不需要了,還是被另外的東西占據了。
答案很顯然。
周茉突然感到害怕,如果這個媒介變成了一個鮮活的實實在在的具體的人。當她突然消失,什麼東西能接住自己。
她會掉入不見底的深淵,被黑暗和空洞包裹。會忘記自己的來處,會摒棄自己的歸途,會丢掉自己。
在找自己的路上周茉走了好久好久,一路跌跌撞撞。打破又重塑,重塑了又打破,好容易才勉強做到和自己和睦相處。
可現如今…
視線裡的人漸漸失焦,模糊到連輪廓都看不清。周茉耳朵裡的聲音變得空靈,像從遙遠的地方傳來。
由遠及近,越來越近。
“茉茉,茉茉”戴檬聲音帶着疑惑和焦急,後面摻着緊張。
此時她保持着和周茉相同的姿勢,不過什麼都沒有思考,唯一從她腦子裡經過的問題就是,“外面有啥?茉茉看得都失了神。”
打斷的思緒不知道停在什麼地方,出逃的靈魂被抓進自己的身體。周茉扯了扯自己右手的袖口,句子都顯得生澀,悶悶的一聲:“嗯?”
“你在看什麼?”戴檬又往外探頭,眼底一片茫然。
“沒,沒什麼。”周茉微微勾着脖子,眼神閃躲。
“嘿嘿”戴檬沒心沒肺的笑一聲。
“還以為你發現了什麼新鮮的事兒。”
她動動身體,雙手交叉着放在桌上,含着期待的語氣繼續說:“茉茉,以後有啥好玩的你都帶上我呗,我也一樣,也都帶着你好不好。”
眼睛裡的希翼像是春天破土的嫩芽,被春水一澆灌就勢不可擋。
周茉怔怔的看着戴檬,擾亂她心緒,打亂她節奏的人,近在眼前,可她失去了言語。
戴檬總是在和她商量,但一次次看着客氣的詢問都合着霸道。每次隻要主動權在她手裡,戴檬柔聲細語的商量裡都藏着堅韌的執着。
周茉還記得那句:“我不,我就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