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到夏油大人冷下了臉：“盤星教？抹殺星漿體的任務是你發布的？”

“别這麼說。”孔時雨擺了擺手，像一位普普通通的上班族前輩。如果忽視他的身份，就是個寬厚友善成功人士，“那隻是一次交易而已。我隻是個傳話的，掙個糊口費罷了。有需求就會有供給，至于結果如何……畢竟生死有命，不是麼？”他轉向站在門側偷聽的伏黑惠，對他笑着點點頭，“我沒想到你們真把惠接過來了。我那位老主顧應該也算死得安心了。”

“……滾出去。”夏油大人似乎在強壓着怒火。他順着孔時雨的視線看到了伏黑惠，目光掃過伏黑惠的臉龐，染上了森森的寒意。但他在伏黑惠看向他之前閉上了眼，仿佛在刻意切斷自己遷怒的情緒，“對你們而言，一條活生生的人命就隻是一場交易？”

“在商言商，這與道德無關。”孔時雨的表情依舊親切爽朗，“如果哪天我接到你們的委托，也會做同樣的對待。”他點燃一支煙，看向夏油大人，“你可以理解為，是一種職業素養吧。”

屋子裡的氣氛降至了冰點。隻能聞到孔時雨抽的高級香煙散發出的有些刺鼻的味道，像苦咖啡。

我知道夏油大人因為沒經曆過前世帶着我們逃亡時的颠沛流離，所以還沒學會與這種‘肮髒的成年人’虛與委蛇。可世界就是如此，當你踏入現實，一切教科書裡寫過的善意的僞裝便不複存在，道德隻是種自我束縛，真實的世界是充滿混沌的狩獵場。

前世的夏油大人在殺死那些村民後，世界在朝夕間被摧毀得分崩離析，最終他推倒了所有曾經的斷壁殘垣，在廢墟之中重建起新的守則。我知道那種感覺。如果不是遇見羂索，也許我也會永遠天真而愚蠢。而不是被迫在一夕之間成熟起來，咬緊牙關，參與現實中永無止境、‘獵物’與‘狩獵者’關系模糊的大逃殺。

我明白夏油大人得學會應對這些，接受這世界最真實的樣子。這世界就是沒那麼美好，糟糕透了，一團爛泥。不然教科書裡也不會字字句句都讴歌光明。

但不是以前世那樣慘烈而猝不及防的方式。

我會保護好他。就像之前的他一直小心翼翼地保護着我和美美子一樣。

“盤星教裡會有很多很多的錢麼？”我佯裝無知，打破了屋子裡令人心慌的寂靜。

“何止是錢？”孔時雨笑了，他舉着煙，像一位好心的大叔，“應該說，錢是盤星教裡最不值錢的東西。與政商界人士的關系網，靈巧的信息渠道，甚至是那些虔誠的教衆，那都是好東西。越是看起來肮髒和不起眼的，越是迎合人性，也越是少見的金疙瘩。别看表面上一個個都鄙夷得不行，但地下的産業嘛……誰不想多多益善？連禦三家都沒少涉足這些。”他轉向五條悟，揶揄地挑了挑眉，“就像五條家家主手裡的風俗店和賭場。如果我打聽到的小道消息沒錯，歌舞伎一番町裡的大部分的夜總會和俱樂部，都是五條家的産業。”

五條悟一臉不屑：“哈？我怎麼沒聽說過這些？”

“那就是五條家家主不想讓你涉足這些。”孔時雨走到廚房間的水池前，在洗手台的側面戳滅了香煙，“看起來‘五條家的悟少爺深得家主器重’這個傳聞所言非虛。雖然五條家主一直在僞裝自己不在意六眼，但還是有人猜測，他這樣做是不是在保護你。看樣子真理的确掌握在少數人手中。”他把煙頭扔到一旁的垃圾桶裡，整了整衣領，拿起公文包向玄關處走去，“既然消息傳達到了，我就先告辭了。如果你們有想法，還請随時與我聯絡。不得不說，盤星教還挺搶手的，至少好幾個咒術師家族的人向我打聽過這邊的消息了。”孔時雨穿好鞋，對夏油大人和五條悟笑了笑，“畢竟是為數不多的對咒術師群體也有影響力的教派嘛。我的通信方式就在我名片上，期待我們今後有所聯系。”臨走前，他還笑着與伏黑惠招了招手，“惠，下次見。”

孔時雨走後，伏黑惠提出了告辭。

我假借着上廁所的名義，跑到走廊裡追上了他：“你昨晚為什麼要說謊？”

“五條先生說了，你是妹妹。”伏黑惠停下腳步，輕輕歎了口氣，黑白分明的眼睛看向我。

“？”我不明白他是什麼意思。

“别再這樣做了。我不會跟你搶爸爸的。”伏黑惠垂下眼睛，“那兩個笨蛋會擔心。”

我竟然被一個五歲的小孩子給包容了？我愣在了原地，連伏黑惠什麼時候走的都不知道。

實在是今生我遇到的這些人，和前世我熟知的那些差别太大。

前世的我不懂事，在祢木利久來了之後，還真和他打過架。他嫌棄我太嬌生慣養，跟在夏油大人身邊也是累贅；我記恨他突然冒出來，奪走了一部分夏油大人的關心。

在夏油大人面前，我們就像陌生人一樣，很少有交集。但在夏油大人離開後，我和他總會打在一起。最嚴重的一次，他把我的手腕掰折了，不過他也沒讨到好，我撓花了他的臉，讓他不得已戴了好幾個月的面具。

“菜菜子。”五條悟不知什麼時候來到了我的身後，雙手摟住我的腋下，把我舉起來。“走喽。和我一起去吃個甜品，順便再談個心。”

五條悟的确嗜甜如命。我們兩個人面前的餐桌上擺滿了大大小小的蛋糕、泡芙、冰淇淋，可誰又能知道其中隻有一個巧克力千層是我的，其他的都是他點的呢？

五條悟挖了一勺提拉米蘇放進嘴裡，然後享受地眯起眼睛：“超棒的！這家店櫻花白桃的提拉米蘇是經典款，菜菜子你要不要嘗一下？”

雖然我不像夏油大人那般不愛吃甜品，但……我看了看自己面前超大份的巧克力千層，還是堅定地搖了搖頭、拒絕了五條悟的提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