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想知道十八歲的我在做什麼嗎?”二十八歲的五條悟問。
“他和你商量好了,一個處理五條家事物,一個處理高專這邊的工作吧?”十七歲的夏油大人有些抱歉地說,“對不起。明明說好了要和悟一起承擔的,卻因為‘我’的偏執,把壓力都留給了悟一個人。”
“……”二十八歲的五條悟凝視着十七歲的夏油大人,卻仿佛在透過他,注視着那具身體裡的另一個人。良久,他才說:“他去見你的父母了。”
十七歲的夏油大人瞳孔驟然縮緊,整個人都緊繃起來,像是想到了什麼很不好的回憶。
二十八歲的五條悟從長期上站起身,摸了摸矮了自己一頭的夏油大人的臉頰:“我知道,對于你們來說,父母都是不想被提起的事情。那也是他永遠的心結。”他握住十七歲夏油大人有些顫抖的手,像是引導般,語氣和緩地對他講述,“有些傷害,也許你一輩子都原諒不了,但你要與自己和解。你父母是你父母,而你是你。上一世的事情,也許你們都有錯,我也是。沒能察覺到你的異常。但記得,那已經都過去了。”
“我要原諒他們嗎?”十七歲的夏油大人聲音變得有些嘶啞,“我該原諒他們嗎?”他的聲音由低變高,看起來有些激動。他擡頭看向二十八歲的五條悟,眼裡滿是兇狠與偏執,“明明是我殺了人,他們卻想把我的過錯嫁禍給兩個小孩子。要不是被我提前發現,菜菜子和美美子就又要被人綁起來,送上另一個‘祭台’了。她們做錯了什麼?!我的父母和那些想要借刀殺人的猴子沒什麼兩樣。我是個怪物,我一直都知道!但那兩個孩子怎麼能和我一樣!!!——”
夏油大人的低吼被二十八歲的五條悟用一個帶有安撫性質的吻打斷。他一直擁抱着夏油大人,輕輕拍打着他的後背,直到十七歲的夏油大人的身體不再顫抖,才漸漸松開。
“不必原諒,”二十八歲的五條悟說,“也不必刻意遺忘,隻是告别,然後釋懷。過幾年再看,你會發現,那件事所占你人生的比重實在是太小了,它對你而言,已經不再重要了。夏油傑,我會陪你一起渡過這個。但你不能再像上一世那樣,把别人給你的傷害,變成你自身永遠無法彌補的傷痛。所以——”他再次握住夏油大人的手,與他十指相扣,“和我一起去見他們,好嗎?”
我看着二十八歲的五條悟用手機發了一個短信,收到回複後,對我們笑着說:“原來他們就在隔壁的街區。走吧,我們去說開了,把該談的贍養費都談好,然後你就當自己沒有父母就行。你不欠他們什麼了。後面的事,我來處理。”
十七歲的夏油大人點頭答應。
一路上,他一直握着我的手,低着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直到我們在洶湧的人潮前停下,看到對面街道上臨街而坐的兩個人。
穿着潮流便裝的十八歲五條悟在和他身邊的中年女性說笑着,神色舉止親呢,甚至還故意歪頭蹭了蹭對方擡起的手臂,像是在撒嬌。
而坐在五條悟身邊的女性面容柔和,隻是看上去神色有些憔悴,頭頂盤起的黑發也夾雜了幾縷銀絲。她有着和夏油大人一樣溫和的狹長眉眼,目光溫柔地看着眉飛色舞的五條悟,就像看着自家的孩子。
十七歲的夏油大人怔怔地看着這一幕。
二十八歲的五條悟從後面推了他一把:“去找他們吧,我就不過去了。省得你媽覺得你腳踏兩條船。不過,我會在這兒看着你的。”
“……”十七歲的夏油大人卻沒立刻動腳,而是隔着人群,又靜靜地看了對面的一男一女許久。
二十八歲的五條悟沒有催他,而是站在他的身側,安靜地陪着他。
注視了一段時間,十七歲的夏油大人側過臉,對二十八歲的五條悟說:“我想過了。我隻是同他共享了那些記憶而已,就如此痛苦。所以,那些傷害,連我也沒資格去說釋懷。但我會努力的。救他,也是救我自己。悟,謝謝你。”
他說完後,牽住我的手,穿過紅綠燈,大步向那兩人所在的位置走去。
十八歲的五條悟已經看到我們了。“喔!夏油阿姨,他來了!”他站起身,興高采烈地向我們揮手,“傑,這裡!這裡!”
可我身前的夏油大人卻突然突兀地停住了腳步。握着我的手瞬間肌肉緊繃,仿佛是危機來臨時身體自發的防衛反應。
他在顫抖。
是恐懼?驚慌?還是無措?
我擡頭看向夏油大人。他死死地盯着我們對面、離我們很近的那兩個人,嘴唇被他自己抿得有些發白。但任憑路上的行人一批批從我們面前經過,卻再也不肯向前邁進一步。
我這才發現,那是……二十七歲的他。
我閉了閉眼。
十七歲的夏油大人把選擇是否原諒的權力,交給了二十七歲的自己。
“……”
“阿傑?”女人站起身,似乎有些疑惑我們為什麼不過去。她穿得并不華麗,卻十分講究,一看就是提前打扮過。